画雨在黑暗中行进了不知道多久,除了自己的喘息声,身边再感觉不到他物。
不论怎么走,不知疲倦,没有尽头,浑身都没有质量。
正在绝望之余,画雨的脸上传来连续触感,湿湿的,滑滑的。
画雨伸手抚摸脸蛋,却什么都没有。
画雨正纳闷,脸上再次传来触感,依然是湿湿滑滑的,画雨干脆一耳刮子扇自己脸上。
却还是什么都没抓到,画雨被弄的有些烦躁,却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猫叫。
画雨心中一惊,转而大喜!
靈儿!
画雨突然睁开眼睛,立时坐起,环顾四周,原来自己在一间屋子里,自己正坐在床上。
床头边点了一只香炉,散发出奇特的幽香,沁人心脾。
环顾屋内,棉麻被褥,红色地毯,古木门窗,屋子中央有张桌子和一套杯具。
画雨赶忙冲到桌子旁,提起茶壶猛灌。
喝的太急,呛了几口,咳嗽几声,牵引全身传来剧痛。
画雨低头一看才惊讶发现自己被白布缠了好几圈,跟个木乃伊似的。
画雨正打量身上的绷带,猜测是谁把自己打包的这么丑时,却听到床上传来一声猫叫。
画雨赶忙往床上看去。
“靈儿!”
画雨回到床边,将被子掀开,正是一只白色小奶猫,两只耳朵上还有两团棕毛。
“靈儿,果然是你!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画雨想伸手去抱小猫,手刚触碰到小猫身子,小猫便迅速躲开。
“靈儿?你怎么了?是我啊,哥哥呀!”
画雨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要是平日里的靈儿早就扑过来了。
难道认错了,这根本就不是靈儿?
不可能,画雨坚信自己不会认错,而且这小猫明显双目失明,一直在靠声音和气味辨别自己的一举一动。
可是,为什么靈儿要一直维持小猫的形态呢?
画雨正想强行将靈儿小猫抱起来,刚扑过去就被小猫灵巧躲过,从身体空隙里跳下了床。
这一举动让画雨更加相信,这就是靈儿。
“哦,你逗我玩儿呢,看我不抓到你!”
画雨转身追赶,却见小猫已经跑到门口,突然门却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差点撞到小猫。
“小靈儿,怎么乱跑呢?该陪着哥哥呀”
推门进来的人是鑫儿,她将手里的托盘放地上,双手将靈儿小猫抱起,跟哄小孩儿似的。
“鑫儿?”,画雨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因为鑫儿身上穿的是云藏峰的特制素衣道袍,鑫儿此刻将头发全都盘在脑后,扎了个单马尾,看起来精炼活泼不少。
“哦,你醒了!”,鑫儿这才看向床边。
“呐,地上,你的药,自己端起来喝吧”,鑫儿坐到桌子旁自顾逗着小猫。
“你…你没事吧?”,画雨将托盘捡起,也坐到桌子边上。
“嗯,究竟发什么什么事了,靈儿怪怪的”,画雨喝了口药,苦的直皱眉。
“你昏迷前的事,记得多少?”,鑫儿摆弄着小猫的两只爪子。
“我…”,画雨陷入回忆,“我好像只记得…好像是被黄眉老头打了一掌”
“应该没打着”
“没打着?”,画雨愣了一下,大概感受了一下身体,确实没有掌伤。
“云老爷子算的挺准,说你今天会醒,就真的醒了”,鑫儿自顾自说。
“云老爷子?”,画雨挠头。
“哎,那天你把他们引开,但却唯独留下了那个孙紫,他虽然受伤,但我还是打不过他”
鑫儿声音略带哽咽。
想想也是,一个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如此大辱,换做普通女子只怕早就寻死觅活了。
“后来我一招不慎,就在他正要杀掉我的时候,云老爷子扛着你跑过来,一掌将他打死了”
“扛着我?我…昏迷了多久?”,画雨问。
“三天有余啦”,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云老爷子,您来啦,来,快请坐!”,鑫儿起身让座。
“不啦,这几日你照顾这小子日夜辛劳,如今他醒了,你也好好歇着吧”
一见到面,画雨就知道鑫儿口中的云老爷子是谁了,正是之前欠了一顿酒钱的云长风。
“云藏峰…云长风,云老头!是你!我早该想到的!”,画雨惊呼道。
“大惊小怪”,云老头撇了撇嘴。
“喂,这到底…”,画雨还想问些什么,却被云老头打断。
“陪我出去走走,如何?”
“走什么啊?我这还伤着呢?”,画雨拒绝道。
“哎呀,走走走,陪我散散心”,云老头一把拉住画雨,就要往外走。
“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人姑娘照顾你这么些日子,你得让人好好休息休息”
鑫儿依旧埋着头,逗着小猫咯咯直笑,仿佛没听见。
“喂,云老头,你要拉我去哪儿啊,你弄疼我了!”,画雨疼的哎哟声连天。
“我告诉你啊,鑫儿是个好姑娘,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云老头拉着画雨,出了门,进到走廊,突然开口说道。
“你这老头儿,胡说什么呢?”,画雨责怪道。
“诶?你看这是啥?”,云老头伸出两根手指,指着他自己的双眼问道。
“眼睛啊”,画雨不明所以。
“对嘛,这不是石头,瞎子都能看出来,人姑娘喜欢你”,云老头摇摇头。
“啥?我咋没看出来?”,画雨反问道。
“你笨”,云老头鄙夷道。
“诶?云老头…你…”,画雨停下脚步,绕着云老头转了一圈,“鑫儿不会是你私生女吧!?”
“你还想讨打怎么的?”,云老头骂道。
“哎,行了行了,懒得跟你扯,不过,云老头,你好像是挺关心鑫儿的?”
“我早些年行走天下,在一片森林里撞见鑫儿被猛兽追赶,顺便救下她,给她治伤,后来,得知她一个人在山里生活,我便传授她些本事,让她能够自保”,云老头回忆道。
“哦,难怪,难怪”,画雨迟疑了一下。
“对了,云老头,是你救了靈儿吗?她现在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了?”
“我也没弄明白,伤势虽然痊愈,但看起来像是失忆…”
“失忆?怎么会这样?”,画雨惊讶问道,“那…靈儿以后能恢复吗?”
“不知道,看天意,多陪陪她,应该会恢复的”
“要是恢复不了记忆,靈儿是不是永远就是一只普通的小猫?”,画雨又问道。
“可不普通呢,虽然她记忆没了,道行可还在,说到底还是只妖,咯,你看…”
云老头出手,将袖子撸起来,手臂上有几道浅浅的抓痕,看大小尺寸,还真就像小猫爪的。
“诶,对了”,画雨突然想起了之前青梧与青煞师尊的态度,“云老头,你们门派的弟子好像有点仇视妖精?”
走到了走廊尽头,云老头推开了后院的门,来到了后山。
“这事,还得从一百年多前说起,那时候时至妖魔为患,门下志士无数,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这其中便有代号黑、白、青、红四大弟子带领门人伏魔四方”,云老头一边回忆一边讲述。
“那…青煞师尊便是其中之一,还有白煞老头也是,邋遢大叔叫青煞师尊为师姐,那他也应该是其中之一?黑煞又是谁?”,画雨分析问道。
“黑煞与白煞是两兄弟,往事我不想多提,你只需了解四人当中只有他们二人是妖即可”,云老头看起来有些伤感。
“那他们四个人是一开始就彼此知道身份的吗?”,画雨走在似曾相识的后山小路上,问道。
“一开始,我作为他们的师父,就连我也没看出来”
云老头接着讲述:“妖与人的争斗一直存在,一百年多年前全面爆发,战斗又持续了几十年,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有损失,但最后终究是人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妖被杀的杀,杀不了的就永远封印”
“那后来呢?”
“后来日子久了,青煞与红煞随着年龄增加不同程度出现了面容衰老的问题,但黑煞与白煞却依旧年轻,难免惹周围人非议”,云老头摇摇头。
“可是,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这几个人都是英雄,应该受人敬佩才对啊”,画雨疑惑问道。
“世上最邪恶的不是所谓的妖魔鬼怪,而是人心呐”,云老头长叹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藏峰可以说是除妖大军的领头人,不论是门派里的人,还是武林同道,均以黑白二煞是妖族卧底为由,要查明身份,一旦核实便欲除之”,云老头暗自捏紧了拳头。
“一时间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日子,再度乱了起来,大有联合讨伐云藏峰之势”
“这么说来,云藏峰当时肯定是江湖上最强的门派,他们应该也不敢贸然攻打吧,结果只怕也是两败俱伤”,画雨猜测道。
“黑白青红四煞原本情感要好,四人一开始倒也一致对外,门派内部小有微词倒也不足为虑,只是…”,云老头抬头看了看天又长舒一口气。
“只是什么?”
“只是后来,四人之间的感情纠葛,终于出了问题,青煞当时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美人,战乱平定后,多少人差点踩烂了云藏峰的门槛,与青煞最要好的黑白红三煞也为之倾心”
“所以他们自己就打起来了?”,画雨八卦道。
“四煞里面,黑纱实力最强,白煞次之,青红二煞不相伯仲,红煞自知实力较差,便耍起了小心眼儿,暗中四处散布黑白二煞是妖的言论,当时风口正盛,此言一出更是加剧了事态发展”
云老头找了树林中一块草地坐下,将酒壶从腰带上解了下来,嘬了一口。
“那后来打起来了吗?”
“打起来了,不过,不是云藏峰与江湖各大门派,而是黑白二煞打起来了”
“啊?”,画雨不可思议道。
“黑煞实力强劲,性格乖张霸道,白煞心怀天下,性格自然随和,一个主张与各大门派开战,一个却为了不伤及无辜,想出面说明缘由,希望获得世人认同,最终白煞败了,选择退隐山林”
云老头将葫芦递给画雨,画雨摇摇头表示不喝。
“想啥呐?我的宝贝酒能给你喝?你给我冰一下”,云老头笑道。
画雨切了一声,照做,“那你接着讲”
“有一天,黑煞下山将那些传述不良言论的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此举引得江湖人士更加不满,坐实了要讨伐云藏峰的决心,而黑煞身经百战来着不惧,将整个江湖再次卷入血雨腥风”
“要是我遇到这样的事,说不定,我也会像黑煞一样,凭什么呀?拯救了世界却没个好下场,妖怎么了,妖也有好妖啊!”,画雨愤愤不平。
“一开始,也许黑煞真的是为了自己打抱不平,江湖各大门派包括云藏峰死伤无数,迫于武力,武林各大门派见各大门派强者死的死伤的伤,便纷纷打起了退堂鼓”,云老头又猛灌了一口酒。
“渐渐的,黑煞的野心便暴露了出来,原来红煞散布谣言一事,根本就是黑煞自导自演,黑煞只是需要一个铲除异己的理由罢了,目的只是让世人知道云藏峰的真正实力,江湖各大门派只得选择臣服”
画雨当场被咽住,自己还是太年轻,回想自己之前被平安镇的人冤枉是怪物,比起来真就是小儿科。
“黑煞已经获得了绝对的实力,江湖各大门之前均有参与讨伐黑煞的人,自此掉入了没有尊严的水生火热之中,活不能好好活,死不可痛痛快快死”
“那后来呢?”
“后来白煞还是选择站出来,反抗黑煞,于是百年前便有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在那一战过后,黑白二煞均双双消失,从此绝迹江湖,红煞醒悟自责,自愿退出云藏峰,发誓永不再登山门,再无脸见青煞”
“怪不得邋遢大叔不愿意上山来,就在山脚下守着…”
“唉,造化弄人啊,从那以后云藏峰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原本四煞也只剩下青煞”,云老头叹息道。
“诶?不对啊,当时你在哪儿去了?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画雨突然反应过来。
“平定妖乱以后,那时我正在闭关,钻研一套武学,门派大小事物均由四煞掌控,待我闭关出来之日,已然是三年后…这些事都是我后来才知晓…”,说着云老头又灌了一口酒。
“哦…诶?还是不对啊?为什么白煞看起来比邋遢大叔和青煞师尊老了那么多?还有,这么多年了,你现在得多少年纪啊?这么多年了你有去看过白煞吗?”,画雨问。
“你这小子,怎么那么多问题,苍老的原因可能和当日的那场大战有关系吧,年龄嘛,我早已记不清了,要说去见白煞,我自问没有资格当他们师父…”,云老头叹息道。
“他们在做什么?”
画画起身,看向树林外,远方青煞师尊带领几个弟子站在水潭边,水潭边的沙地上堆了黑乎乎几堆东西,看起来像是垃圾堆。
“烧尸体”,云老头淡淡道。
“尸体?”,画雨回想起几日前,这次大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嗯,那应该是最后一批了”
“此次云藏峰损失惨重…”,画雨顿了顿,“对了,奇门的那些家伙最后怎么样了?”
“死伤大半,当时救人要紧,剩余的人,包括小黄毛,让他们跑了”
“跑了?真是太可惜了”,画雨用力捶了一下树干,“诶?云老头,那个三只手的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太诡异了吧?”
“相传奇门的人擅长研究五行诡术,拥有那样的招数,不奇怪,尸手嘛,相传可以吸收人的功法内力,再通过尸手释放出来”,云老头解释道。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儿轻描淡写啊?”,画雨可是饱受这尸手的摧残。
“唉,都是些旁门左道,相传尸手每隔十二年才能够使用一次,每次只能用几天,而且极不稳定,控制不好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小命搭上”
画雨一阵无语,每隔十二年才能使用一次,怎么就偏偏让自己给撞上了?
“唉,倒霉”,画雨一阵扶额。
“来,小子,喝口酒”,云老头坐在地上,将酒葫芦举在手中。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喝”,画雨拒绝道。
“我让你喝”,云老头语气却严厉了几分。
画雨心中若有所思,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走过去试探性的接酒葫芦。
果不其然,白煞老头也是、邋遢大叔也是,这个云老头也是,都喜欢给东西让自己抢,以此试探武学,这都什么人呐?
结果不用说,画雨眼睛被酒葫芦晃的眼睛都花了,根本抢不到酒。
“招式稀松平常,毫无章法,空有内力却不得法门,身体瘦弱动作僵硬根基不足,难怪你让人揍的这么惨”,云老头自顾说道。
“那…我有什么办法…要怪就怪我生活的地方吧…”,画雨狼狈的躺在草地上。
“你为何要保护青煞他们”,云老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谁说我要保护他们了,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我只是觉得此地跟我从小居住的地方很像,加上当时靈儿快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想着至少能和靈儿葬在这里”
画雨突然坐起来,“诶?云老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画雨突然想起了之前青梧等人说的门派之劫一词,难道这云老头知道门派有劫难,却故意不现身?
“你可知道,这些年我云游四方,明白了些什么道理?”,云老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反问道。
“我哪知道”,画雨心中来了气,这云老头肯定是见死不救,说不定多年以前也是如此,要是云老头这种实力强劲的人出手,断不会让事态发展至今。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啊”
“什么意思?”,画雨心想,这绝对是借口。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和你说了什么吗?”
“三年后…我可以回家…”,画雨回想了一下,答道。
“哈哈哈哈…原来,你没有记住后面两句话呀?”,云老哈哈大笑。
“后面两句?与我何干?”,画雨丢了个白眼,反正三年之期一到,自己便回家,最好把靈儿也一起带上。
画雨以为这云老头会说教些什么,却听云老头说:“也罢,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念在你救我门人的份上,我便传你一招半式吧”
画雨顿时双眼一亮,“什么招?”
“七星剑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