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锦画在一片香气氤氲中醒来,入目的是摆着背影拿着铜镜装帅的杜子辰。背后的疼痛提醒着她曾重重地挨了一刀。眼前浅笑着的杜子辰,面容干净而秀丽,她脑海里闪过的第一想法便是我怎么会那么勇敢地扑过去?这真是个神奇的事。
杜子辰对于她的苏醒很是欢喜,连一句问好都没说扛起她便往外走,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的后背。
虽在昏迷中,但她还是隐隐约约地能感知外界的事物。她知道此刻身处的是东宫,萧慕翎那厮特意吩咐地那一句“除了我,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她听得一清二楚。嘴里的药香尚未散去,想起萧慕翎嘴对嘴地喂自己喝药,她的脸庞莫名地一阵滚烫。
忙着飞墙走壁的杜子辰轻咳两声,“你的伤,好些了吗?”锦画在他的背上,耳鬓相厮,少年特有的清扬朝气圈饶身旁。杜子辰为什么要把她从东宫带走?还有,那场刺杀是怎么一回事?
她很想好好问杜子辰,可是这副不争气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吱唔地应了两声,意识再次被困意袭击,她在他的背上沉沉睡去。
杜子辰加快了脚下的功夫。这是白头吟的药劲在发挥作用,服药一个时辰后会沉沉地昏睡三天。其实他早就来了东宫,就为等她服了白头吟后再将她带回丞相府。他不知母亲为何要如此做,却仍是义无反顾地闯了东宫——只因母亲严肃地告诉自己,要想锦画好好地活下去,就不能让她在东宫待下去。
然而这和他们的计划相违背。可是萧慕翎她带回东宫治疗也是出人意外。
她均匀的呼吸浅浅地飘在耳边,杜子辰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太宽厚的背原来可以承载一个人的重量。这种感觉很奇妙。回望,她的侧脸精致秀美,与视野里浮起的红霞相映成画。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夜,快来了。
对于偌大的东宫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丢了人,还是个昏迷不醒的人,萧慕翎大发雷霆。碰上良媛兴高采烈地跑来送粥献媚,萧慕翎看都没看,直接就把良媛递过去的碗摔在地上,碎片四飞,与良媛那张娇美的脸擦着而过,差点没在她脸上滑下一道口子。良媛哭哭啼啼,气得掩面奔回平乐苑。
“召少辅来殿商讨。”萧慕翎敛起怒容,扔出这一句便喝退了所有的人。
“你竟连个女人都守不住。”偌大的宫殿甚是寂静,萧慕翎双手负背,略带嘲讽地冒出这么一句。无人应答,萧慕翎一句吼声,“岚落,你给我出来!”
一翩翩少年踩着轻巧的步子嬉皮笑脸地从窗户后向着萧慕翎走去,“消消气嘛········“下半句未出,萧慕翎已似一阵风地来到他身旁。“你是故意的?”
少年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斜眼瞧着萧慕翎,眼里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杜子辰的轻功是出了名的,他若想带走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凭我之力虽能拦下他,但可保不准你的女人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再说了,你事先可没交待让我守着你的女人。”
他捋一捋衣袖,跳到萧慕翎面前,手勾起萧慕翎的缕缕发丝,抬头说道,“你的女人,自是你自己守着,现下丢了,也该你自己去找回来。可别将气撒到我这无辜之人的身上。”
萧慕翎阴沉的脸更加紧绷,岚落往后一退,眨眼的功夫已跃至窗头。“这事你自己慢慢琢磨,我先走了。不见。”说话间,已经消失得无隐无踪。
萧慕翎望着那张她躺过的大床,愣愣地站着,鼻息间若有若无的药味宣示着他那么在乎她的伤势。可是,就算这样,又如何?
他对于锦画的疑心除了是为了大风朝的将来,其实也是出于自己的一种私心。从他有记忆起,母后便不断地在他耳边说着所谓的命定之人。那种关注已经超过对他的关注,他是大风朝的太子,那个不知姓名不知身份的女子凭什么和他相提并论?凭什么,他的一生,要和她绑在一起,而他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所以,当他不情不愿地按照父皇的吩咐去指定的地方等着她的来临时,就已下定决心绝不会和这个女子共度一生。
还好,她不是一个令人失望的女子。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时,萧慕翎的心里稍存侥幸:至少她还能勾起我的兴趣。可是,少年的叛逆心理不会因为一次见面而改变的。那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像一根藤蔓,已深深扎在他的骨子里。
所以,当他查不出她的身份背景时,便自然而然地将她归入间谍的行列。
他懂得如何将她推至浪口又不太明显——隔三岔五地跑去看她,不时传出的绯闻轶事都足以让她出尽风头。
虽然她从不曾察觉。
直到她为杜子辰挡了一刀。
这使他措手不及。萧慕翎眯起眼,念叨着杜锦画与杜子辰这两个名字,心底泛起一丝酸味。可是他是萧慕翎,永远不会为了女人而怀疑朋友。
掐算时间,杜子醇该到了。萧慕翎敛起所有的表情,朝着墨书斋走去。门外的侍从跪了一地,敬畏地让出道路,内侍尖尖的声音响起,“太子爷起驾——”
微莫的黑夜拉长了身影,空气里明显有什么在变化着。未知的一切愈发地浓郁馥香。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