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佑回去后,差人去查杜子辰及杜府的背景,踱步来回走了几圈后,这才神情淡定地将白茗唤来。
对于这位新主子,白茗是不敢有过多逾越的。宋氏不是没有子嗣,却偏偏等着这位失踪了十四年的少爷回来接替门主之位,老门主的心思谁也猜不透。而他白茗要做的,就是誓死效忠这位主子,不管贤德庸俗,他只能一心一意地侍奉他。这是白家的祖训,也是他白茗的宿命。
这是宋清佑第一次与白茗单独相处,他有些拘谨,纠结着称谓终是唤了一句“白公子。”白茗当即跪下,以罪该万死的表情抱拳道,“属下惶恐!”
宋清佑歪着头,看着跪下的白茗许久,而后道,“那个,我说错了什么吗?你这样跪着,不好。”
“呃?”白茗骤然抬头,主子是让他起身吗?可他刚刚唤白公子实在是不合礼数。他是高高在上的宋氏门主,而自己只不过是宋氏的一派属下而已。
宋清佑微微一笑,露出如桃花般的笑容,“你快起来罢,我又不是圣人,不用跪我。”长袖遮住手,他上前扶起白茗,“让其他的人也别跪我,怪不好意思的。”
白茗一愣,望见宋清佑真挚的双眸,纯洁干净,想到他这些日子的举止,骤然明白过来——他在荒无人烟的乾坤洞生活了十四年,自是未曾沾染这人间习气。骨子里,他是与世无争不谙世事的。
只是,拥有一个这样的主子,到底是福还是祸?
“门主以后,还是唤我白茗吧。”他恭敬地奉上腰牌,“这是老门主让属下交给你。”
是宋氏门主的玉腰牌,宋氏子嗣一直觊觎着的代表宋氏至高无上地位的标志物,在宋清佑出山前,这枚玉牌曾让多少人争的头破血流,而今却静静地躺在宋清佑的手里,仿佛这东西天生就是属于他一样。
让白茗惊奇的是,宋清佑好像对这枚玉牌并无太大的感想,反而蹙起眉头,“这个东西,非戴不可吗?”若是贴身戴着,旁人一眼就能识破他的身份,到时候,锦画也就会知道他并非什么乐师而是宋氏门主。她,会不会生气呢?
宋清佑的心思,白茗一眼就看透了。门主表情不多,大多都是微笑,但一旦出现了除微笑以外的表情,他的心思也就跃然而出了。“门主的东西,当然是任门主自己处置。不过,老门主并未吩咐说一定要门主佩戴。”
“真的?那太好了。白茗,给——”宋清佑将腰牌塞进白茗手中,笑得格外开心,“你先替我保管着。若是搁在我在,保不准哪天就被人瞧了去。”这样便好,他能以乐师的身份继续在锦画的身边待下去。这个想法使得他心底跃起小欢喜,连自己都未察觉。
“这········”白茗犹豫着,按理说门主的要求他是不能拒绝的,可这要求········“白茗,谢谢你哦。”宋清佑一句道谢,他回应不是不回应也不是,纠结了许久后扯出笑容摆摆手,“门主客气了。”最好的侍从就是能最靠近主子的一切,以主子认为的最舒服方式与之交流,他是天下最好的侍从,拥有最好的应变能力,他相信自己可以很好的服侍这位新主子。
蓦地一杯茶递至眼前,入目的便是宋清佑无邪的容音,“以后,就辛苦你了。”父亲千里遥遥派了护卫过来,他虽不习惯有人跟着,但父亲的好意他不能拒绝。当初回到宋府,父亲慷慨地尊重他的想法让他云游天下三年,而如今什么事,都不能轻易逆了他的心意。“白茗,嗯,不错的名字呢。”
白茗怔了许久,在他的人生中,只有已逝的哥哥才会这么重视他,会在他为主子做完一件事后温柔地送上一杯茶而后轻唤着他的名字问是否累着了。许久,都没有人这么待自己了。是最高侍卫又如何,上面的人终不过把他看做是工具,而下面的人,只会带着愚昧的眼神崇拜自己缔造的传说。
他的手些许颤抖,接过宋清佑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多谢门主。”宋清佑学着他方才的样子摆摆手,不好意思地道了句,“唤我清佑即可,门主这两字,听着不太适应。”
白茗未曾应道。再如何他也不能逾越了礼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地图奉至宋清佑的面前。那是门主交待过的任务,风朝太子进攻天盛国遇阻一事并非偶然,四大家族,似乎有人插了一手。
而身为四大家族中排名第三的宋氏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宋家虽是以掌管天下儒生为主,可打战这回事,宋氏未必就不精通。况且,四大家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四大家族任意一方插手他国政事,其他三家定不能坐视不管。
宋清佑盯着地图看了许久,手指在羊皮地图上画着圈圈,半晌直视道,“似乎是青氏。”
青氏!
“只是,凭青氏的强大势力,没那个必要和风朝对着干。再者,青氏,从未插手过政事。”白茗说出自己的想法,宋清佑轻轻地磕在地图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过后说道,“谁又知道呢,表面上的功夫,青氏可是做得很足呢。而至于风朝,谁也说不准它现在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水平。”能让师父羞愧而死,让自己决心进乾坤洞修习的人,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属下见识未深,还请门主示意。”
“我们并不需要做什么。这只不过是我的猜想罢了。”但愿这只是他的猜想,若是青氏真的被牵扯进来,注定会引起一番更大的波澜。
“对了,说了不唤门主的。”宋清佑撇嘴,“白茗不需这么拘束的。”
“咦?”郝然一笑,“不,还是唤门主,属下一直这么唤你父亲的,而今门主接替了这个位置,自是属下心中当仁不让的一门之主。”
“真拿你没办法。”他起身去取火烛,将羊皮地图点燃,顷刻间那张羊皮化为灰烬。“以后,凡是从别处弄来的东西,通通烧掉。遣派人手,盯紧各国皇宫的动向,一有青浮生的消息便来报。”
“诺。”
远在千里之外的宋氏府邸,宋氏的上一代门主宋清佑的父亲宋仪端着心腹递来的书信,良久,起身当窗而立。对着风朝所在的方向,低低地叹了一句,“但愿这孩子应付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