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骄阳似火,毫不吝啬耀眼光芒的如花绚烂光景,可高府却始终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下。
思慧小产已过去半月,高正明企图又像从前那般嘻嘻哈哈的粉饰太平想让思慧高兴起来。结果只引得两人误会更深,思慧看不清他是否真的爱过这个孩子,整日里窝在榻上一动不动,了无生气。
几个姑娘来探望时,她好歹能打起些精神说说话。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趣事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可效果甚微。
阿盈坐在她床边,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其实这个太子妃的身子是不能再孕的。”
众人一惊,都去看她,瑞瑞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盈缓缓道:“也是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从太医口中得知。当年卫盈盈生文修的时候算是渡了个大劫,太医说过,若是她再怀孕,必有生命之忧。”她转向巧巧道:“还记得你之前打听到的,卫盈盈落水前,太子一直不愿亲近她吗?”
巧巧点了点头。
“其实这就是太子之前一直冷落她的原因,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愿演戏还是真怕卫盈盈有生命危险。”
岚心问:“那为何后来却又待你这般?”
阿盈想了会:“大概是差点失去所以更加珍惜?我也猜不透。我只知道太子与卫盈盈的娘家势力相互利用,我们俩经常心照不宣的逢场作戏,只是谁也没有点破。”她缓了会又说:“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能一直置身事外,不为感情所扰的原因,因为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显而易见。既然如此,何必还要在感情里做一只困兽?”
思慧哑着声音道:“可是已经投入进去的感情,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抽离。”
阿盈道:“再过半月就要去行宫,这次可一直待到秋后,你就当度假,给自己换个环境好好放松一下。”
思慧却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府内堆积的事情太多了,要是再不着手处理……”
巧巧急得打断:“你呀!就是因为最近思虑太多,日夜操持伤神才惹得身子不痛快。”
瑞瑞接过话头:“去吧,好不容易大家凑齐,日子总是要过的,要过的快活明亮才好。”
看着她们期盼的眼神,思慧终于点了点头。
几个姑娘走后,思慧第一次下了床,挽好发髻,薄施粉黛,人看上去精神不少。只是内心再强大的人面对感情,始终都是她的软肋。看着高正明日日变着法子逗她开心,不但遣散了所有妾室和他房里的美貌婢女,还总按时归家,突然变老实的他倒让思慧有些不习惯。
走进前院,忽然听见一阵怒喝声传来:“把这狗奴才给我乱棍打出去,凭你也配进高府的门,滚!”
思慧和竹泠闻言都是一惊,走进前厅,见高正明刚发完火,正气得在摔茶杯。见她进来,忙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你怎么起来了,身子好了?”
思慧望着前院问:“那不是方家析玉阁的掌柜吗,到我们府上做什么?”
高正明大手一挥:“看他不顺眼所以就把他撵了出去,不值一提。”说着扶她坐下又问:“身子如何?今日可有想吃的,我去给你买来。”
思慧见他眼神躲闪,有意隐瞒,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于是笑道:“就是躺的太久了,所以出来走动走动,你若还有事就去忙,我让竹泠陪我去花园散散步。”
高正明只好道:“这里的确有事要忙,那等我处理完再去寻你。”
思慧顺从的点了点头,出了院门,她便立刻向身边的竹泠吩咐:“我看事情不对,你去打听一下方家析玉阁的掌柜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别惊动了家主。”竹泠自有一套办法,应下转身便去了。
透过树隙看了眼天空,阳光在斑驳光影中倾洒明落,片片金芒如撕碎的光阴,千年流转,不灭长留。她将身心放松,只希望阳光可以透过阴霾化解哀凉。
约摸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竹泠才回来,脸色十分不好。思慧问:“可打听到了?”
竹泠皱着眉回道:“方家少爷的伴读在我们名下的醉香楼饮宴时,与人起了冲突被人失手打死,犯事的人是酒楼里的两个伙计,早已逃之夭夭,可醉香楼却不得不承担这份过失赔偿。”
思慧道:“那赔偿不就好了,怎么今日析玉阁的掌柜却来了呢?”
竹泠叹道:“棘手的地方便在此了,那伴读的叔父是个当朝为官的,如今狮子大开口要我们拿一个缝作铺子做赔偿呢,如若不然,定要里外勾结施加罪名,妄图栽赃陷害。”竹泠望了望她又道:“前些日子,家主就是为这事才去的春苑街,找人谈判去的。”
思慧突然心里一空,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她与高正明最可惜的地方,始终都在于两人岌岌可危,如履薄冰的信任。思考了片刻,她缓缓道:“方家不过是眼馋我们家大业大想要狠刮一把油水,既然将为官的叔父都搬了出来,这个面子却不得不给,做商家的最忌讳与官家为敌,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告诉家主,就把那缝作铺子给了吧,不过是刮掉一层油,高家是不会倒的。若是他有话,就说是我的意思。”曾经拿十万黄金博她一笑的人,如今一个缝作铺子又岂在话下。只是又要怎么去说清道明她错怪了高正明的这件事,可惜终究与那个孩子无缘了。她抬眼又看了看这片日暮,时光洪河里,这不过是一段坎坷挫折,想要击败她可没那么容易。
思慧起身围着湖边假山园林绕了两圈,感觉身子在日光沐浴下逐渐温暖舒适起来,耳边是嘶嘶蝉鸣,夏天总是鲜活明快的,就如瑞瑞所说,日子总是要过的,既然要过,自当是过的潇洒、快活。转身对竹泠道:“今晚做几个好菜,我和家主一同用饭。”
竹泠见她终于想通,忙笑应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