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懒了好几日,直到进宫前一天,岚心才趴在案头赶着细绘花样。杏儿等人坐在外间照看茶水,纹绢绣帕。屋外有宫人递信,杏儿接过转交给岚心,又打发了一吊钱送那人出门。岚心搁下笔接过看是阿盈的书信,说是近日身虚体乏,让她缓几天再去宫中。岚心估摸着是她月事来了没好意思明说,笑了笑正准备收起信,却见下面还夹了一封,拆开瞥见上面那歪歪扭扭的字体,岚心瞬间失声而笑,这字一看就是巧巧的。
她展开信笺仔细读了两遍才明白过来,巧巧是要让她下次进宫时顺便帮她带盒上等的颜彩进宫,用途也未说明,只是信封里还夹杂了三片金叶子,这小狐狸出手还挺阔绰。岚心将金叶子收好,心想反正可以再迟些日子进宫,不如借寻颜彩的由头,出门逛逛去。当下就换了男装,让觅冬给她梳了头发。杏儿在旁埋怨:“这说风就是雨的,提前也没打声招呼就要出门,王爷还不知道呢。”
岚心便问:“朱达可在府内?”
杏儿说:“在呢。”
“那便让朱达随我一同出门,现在时候尚早,晚膳前我肯定回来。若是王爷问起,就说我去丹青斋了。”说罢不等杏儿再啰嗦赶紧拿起钱袋溜出了门。
第一次去丹青斋,岚心看中的颜彩恰好没货,只好等了两日又去,回府后让人把颜彩和绘制好的花样绢帕一并包好,当日就早早睡下,毕竟进宫可不比去别处,省得去晚了被人在背后指摘不懂礼数。
翌日岚心未敢多睡,早早起来穿了宫装收拾妥当,临出门时竟恰好遇上兴王爷,见他穿着便服,岚心问:“王爷这么早去哪?”
兴王爷牵过常乐递来的马缰:“去趟城西。”看了看她的穿着打扮反问道:“你要进宫?”
岚心点了点头。
兴王爷翻身上马,将缰绳握紧又道:“那晚些时候我顺道去接你,自己小心。”说完调转马头,骑马翩翩而去。
岚心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骑马,可一如当初那般惊艳,仍旧让她不自觉驻足看他策马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岚心这才上了马车。
进了宫,阿盈被一些事临时耽搁住了,岚心还未见到她,半路就被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叫去了承德宫,说是晚些时候太子妃也会去请安,不如就在那说说话。好在皇后娘娘是个温言和气的人,对岚心虽谈不上亲近,可从不刁难她。
皇后见她去了,笑着与她客套了几句,坐下看茶还没说上两句,门外又袅袅婷婷走进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来,只见她目无旁人,朝皇后娘娘盈盈一拜,声音夹着一丝怒气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下首的岚心:“这位是兴王妃。”
萱妃回头看了她一眼,挑眉道:“一直听人说起兴王妃的名头却无缘得见,果然生的粉雕玉琢,灵动可人。”
岚心汗颜,忙起身与她请了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娘娘不高兴,皇后见她脸色不悦,也没有要问的打算。
萱妃见无人理会,自己忍不住开口了:“入了春,御花园的牡丹开的正艳,皇后娘娘怎么不去赏赏花呢?”
皇后用茶盖轻刮着茶沫,朝殿外看了一眼说:“大好风光,正是你们年轻人出外赏玩的好日子,本宫看了这么多年的花,年年岁岁花相似,看多了也没什么新奇。”
这几句话,倒是别有故事一般,岚心不自觉的抬头看了皇后一眼,接着也抿了口茶。
萱妃似是没听懂,自顾自又笑说:“皇上原本今日约了臣妾赏花,可不知怎么却又变了卦,叫人空等一场,白费了心思。”
皇后听罢看了她一眼,也不恼怒,只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你进宫没两年,不知道原因也在情理。”
萱妃总算听出她话里有话,坐直了身子道:“恕臣妾愚笨,请皇后明言,今儿是什么大日子不成?”
皇后遥望着殿外,眼里忧伤尽显:“今日是香贵妃的忌辰。花期年年不会缺席,今日就让皇上自个儿待着罢。”
萱妃似是想起什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绞着手帕走了两圈忽道:“我说呢,去年好端端的给臣妾的寝宫改名存香阁,原来竟是这出!”说罢竟也不顾尊卑礼节,只是朝皇后草草行了一礼:“臣妾身子不好,且先回了。”
皇后没什么反应,萱妃噙着泪花满脸怒气转身离去,刚转出内阁,迎面便撞上了正要进内殿的巧巧,两人照面撞了个趔趄,巧巧吓得慌忙跪在了地上:“奴婢无心之失,请娘娘宽恕!”
萱妃气极叫骂:“狗奴才!本宫你也敢顶撞?”说完抬脚就朝巧巧的心窝踹了过去,力度之大,登时就将她踹翻在地捂着胸口说不出话,岚心看见吓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萱妃站稳后才认出巧巧,忍不住冷哼一声:“我说是谁,原来是太子妃面前的大红人呢。真是被宠得没有规矩,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来人——”
岚心再也稳不住,慌忙走了过去在萱妃面前跪了下来:“萱妃娘娘息怒,巧巧是无心之过,绝不敢顶撞娘娘。萱妃娘娘位高身重,宽厚仁慈,还望娘娘高抬贵手,饶她一次。”
萱妃见状,不禁笑得更加妩媚:“原来这奴才不仅仅是太子妃面前的红人,还是兴王妃面前的红人呢。一看就是个魅惑主上的妖精货色,这还了得?”说罢举掌要打。
这时皇后娘娘也从凤椅上走了下来,她慢条斯理道:“如今踹也踹了,骂也骂了,要是再不依不饶,岂不是落个刻薄下人的名声,皇帝一向宽厚待人,若是知道他的妃子如此斤斤计较,岂不要失了圣心。”走到她面前又道:“瞧瞧你,哪里还有个妃子的贤良品性。”声音虽柔却也有着不容争辩的威严。
萱妃听完住了手说:“皇后娘娘既已把皇上搬出来压我,臣妾还敢说什么。”于是瞪了岚心和巧巧一眼恨恨地走了。
萱妃走后,岚心立马去扶巧巧,两人一齐跪谢皇后。
皇后娘娘看了岚心一眼说:“当初太子妃落水,若不是兴王妃搭救,局面还不知会如何。”接着又看了看巧巧:“她培养一个心腹不容易,如今正是她站稳脚跟培养势力的时候,本宫知道你是个忠心侍主的,日后定要尽心服侍太子和太子妃,才不负本宫今日的搭救之恩。”
巧巧捂着胸口磕头应是。
皇后转身向内走去,样子有些疲倦:“回去告诉太子妃,让她不必过来请安了。兴王妃,你带巧巧回去找个太医好好医治,都退下罢。”
岚心带着巧巧从承德殿退了出来,忙问她:“还走的动吗?要不要我给你寻个藤屉?”
巧巧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微弱:“你可是王妃,去给一个下人寻藤屉算怎么回事呢。还好我的住所不远,我们挑个人少的小径,片刻就到了。”
岚心只好不多言语,扶着她慢慢往住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