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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梦千年

岚心睡梦香甜,意识却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恍惚中,似能听见唢呐锣鼓声响,夹杂着劈里啪啦的重重鞭炮声。摇晃颠簸的暗影空间里,身躯愈发沉重起来。她想出声,想唤醒周围熟睡的室友拉她一把,可任凭她如何使力,都无法发出一丝声响,周围的喧闹愈加嘈杂,依稀可闻人语声,如此真实的环境,甚至让她一时难以分清自己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

颠簸半晌,周围终于不再摇晃。身边有人尖着嗓子叫道:“叶小姐,王府已至,请慢些出来。”

一层厚重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外面大片炫目光芒映射而入,夹杂着重重人影,她这才发觉自己头上盖着什么,朦胧红光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女人粗糙的双手拉住岚心的胳膊将她拽了出来,她脚步虚浮,浑身无力,立在地面却宛如脚踏棉花一般,那个老婆子又说起话了:“瞧!兴王爷出来了,看看这身姿玉容,端的是英英贵气,与我们姑娘可谓是璧玉佳人,天作之合!”

岚心昏昏沉沉,她不懂这人在说什么,此刻的她只想掀开盖在头上的东西好好喘口气。可那喜婆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连声叫唤:“哎哟我的好姑娘,可缓着些,那盖头得等如意郎君来了才能掀。”说罢周围都是笑声一片。那名唤兴王爷的人着同色喜服走至身前,喜婆将岚心的手往前一送,一只温暖厚实的手牵过了她,温柔却饱含力量,他牵着岚心跨过了台阶,一路朝前走着,周围都是铺天盖地的祝福道贺声、欢声笑语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这梦,似乎也太过真实了。

云里雾里中,岚心背上挨了好几下力道,手中拿着柔软绸布,被人背上一顶就弯了一次腰,再转个圈被戳一次,又弯了一次腰,最后一次弯腰就被人连推带搡给送进了洞房。脑袋上的红布盖头冷不防被人给掀开了一角,透出一丝光亮,可她连眼都没眨。那喜婆看了她一眼,忙跟另一个说:“哎哟我说,你那安神茶下的量真是忒猛了,瞧这新娘子没精打采的,连拜天地都忘了。”

另一个婆子回道:“这不是第一次跟你操办王室婚典吗,手忙脚乱的,下回我肯定知晓了。”

喜婆道:“也不知田家小姐那边现如何了,恐怕也和我们这新娘子一样,被你给灌晕了。”

“田家那边自有李婆子看着,料想不会有事。”

“罢了罢了,趁现在兴王爷还在前厅陪客饮酒,你把那香薰拿来让新娘子闻一闻,咱们先让她睡会,免得耽误了王爷王妃的洞房花烛。”

听到“洞房花烛”四字,岚心只觉浑身一个激灵,拼命地想要睁开眼睛,可那身子沉重,恍惚间只能看见一些人在她附近走来走去,一阵冲脑浓郁的香气袭来,片刻后便彻底没了知觉。

天亮以后,岚心还是保持着抱腿蹲坐的姿势一动不动。

醒来时头还有些昏沉,睡眼迷蒙地听人念完了一长串吉祥祝语,她依稀就听懂了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等话语。身体的意识逐渐恢复,竟是浑身乏力酸痛。再看看周围一片大红的喜庆装饰,来来往往或捧衣服发饰,或端茶送水的丫鬟们,她揉了揉眼睛,扶着床边站起,腿脚软麻了好一阵才恢复如常,岚心静静走了两步,见她们都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大殿更是静谧骇人。岚心还有些迷瞪,她巡视了一圈,哆嗦着开口:“我在哪?”

前排的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头雾水。岚心不等她们回答,扯着自己的衣领又嗫嚅道:“窗户在哪,我要透透气。”

丫鬟们忙给她让路,岚心一路走至雕花窗旁,遥望着偌大的精美庭院,脑子似乎停转了十来秒,她似乎越发清醒了,回头惊恐地看了看眼前的众多丫鬟,接着不顾众人的目光跌跌撞撞地朝殿门走去,没有楼房,连宿舍楼都没有。如此真实的场景,她确定自己是醒着才对。岚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捏了捏自己的脸,四处打量了一番,还欲往前再走,身后丫鬟忙叫住她:“王妃还未漱洗更衣,不可出门。”几个丫鬟欲要上前拦阻她,惊慌之下,她只得又往回跑去,身后的丫鬟唯恐她不周,忙也呼啦啦地追上去,一番追赶下来,倒是搅得岚心愈发害怕。只见她慌乱中冲上床榻,将床两边的帘子胡乱地扯了起来紧紧合上,接着蹲坐在床角,紧抱双臂缩在那里一动不动。她需要缓缓,她需要时间让自己清醒过来。

屋内的丫鬟更加诧异,个个面面相觑,四处交换目光,谁也不明白为何新婚的王妃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觅夏看了看领头的女官,小心翼翼地开口:“杏儿姐姐——”

杏儿未动,轻声道:“王妃许是不太适应,你们先下去,晚些时候再来给王妃梳妆打扮。”

觅夏和觅冬互相看了一眼,慢慢退了出去。

没一会,屋子里便只剩了岚心和杏儿两个。可岚心还抱着自己的脑袋拼命想让自己醒过来,她不愿承认,不愿承认这并非梦境。

杏儿在外轻声道:“王妃,屋子里没那么多人了,您不必含羞拘束。”

岚心却恍若未闻,杏儿等了半天,见里面没什么反应,有点担心道:“王妃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用不用奴婢找太医来瞧瞧?”

岚心这才有了反应,她赶忙回道:“没有!不用医生!”她稍稍地掀开了帘子一角,见外面果然只有她一个,于是才小心翼翼地往外面挪了挪身子。有千百个问题想问,可是她又不敢一股脑都问,更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呆呆地和杏儿对视。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你……给我拿面镜子来。”

杏儿虽不解她是何用意,但还是照她所说拿了镜子递到她手中,她接过镜子后又缩回了床榻里面。岚心哆哆嗦嗦、哆哆嗦嗦地将镜子立在身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敢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镜中美丽却陌生的容颜,她的心更如飘零的雪絮一般,一点一滴陷入绝望。她不是自己,可也是自己,她究竟是谁?

等她再次掀开帘子,杏儿朝她微笑行礼:“奴婢服侍王妃梳洗更衣可好?”

岚心知道终究躲不过,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下了床榻,她依旧觉得脚步虚浮,身体似乎有些不听使唤,想起昨晚听到的洞房花烛四字,她双手抱臂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再瞄一眼床铺,还算整洁有序,衣服虽换了新的,但也还算齐整,所以说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

杏儿给她净了手,吩咐屋外的丫鬟拿漱洗用具进来。岚心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基本上也不用她做些什么,丫鬟们给她穿衣擦脸,梳发配饰,一个个井然有序,只是漱口时,嘴里含着的水差点让她吞掉,突然想起这第一杯水应该是漱口水,于是赶忙装模做样的吐进小丫鬟端着的盂盆里。接着觅夏才上了真正的一杯茶,她端过来僵着身体喝了一口,茶真香,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才放下。

收拾妥当后,丫鬟们端着漱洗用具退了出去,接着又鱼贯进入几个穿着嫩绿的丫鬟带着洒扫工具走了进来,杏儿向她福了一福:“请王妃随奴婢去膳厅用饭。”

走在九曲十八弯的长廊上,岚心已无法再去记路了,想起昨晚牵着自己的人,忍不住问道:“王爷呢?”

杏儿回头毕恭毕敬答:“王爷今早不在府中用膳。”

新婚第一天就不在,岚心点了点头,不敢再多问。

早膳太合她胃口了,俱是清淡小菜,配一碗粘糯可口的白粥,让她食欲大增,把前一晚失去的力气全都补了回来。

杏儿见小菜不多,又准备传人上菜,岚心连忙将她打住:“不用了,我吃饱了。”

后者微笑点头,唤人递给她漱口专用的茶水,接着陪她出了院门:“王爷吩咐,今日带王妃好好逛逛园子,熟悉王府境况,若王妃疲倦,也可不去。”

岚心想,刚刚吃了那么多东西,是该消消食,熟悉熟悉环境最好,以免自个儿茫然还不知所措,于是附和了去转转的提议。杏儿便叫上了几个丫鬟作陪,逛了一会岚心就乏了,这比当初自己逛过的江南庭院还要大上好几倍,说是为了区分等级制度,但这未免也太明显了。加上人前人后这么多人伺候着,倒叫她好不习惯。

岚心打定了主意,想先把这些人甩掉再说,自己诸多情绪压制,不好好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一下,今天怕是连饭都要吃不下了。纠结了好一会她才开口:“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逛逛……”说完心里不禁发愁,也不知这个提议能不能轻易答应。

没想到杏儿一如既往地恭顺:“是。”

见她这么好说话,岚心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杏儿嘱咐道:“每个院子都有管事的人,王妃只稍开口叫喊一声便会有人应答。花园人少,王妃还是尽量不要一人前往,只怕仆人有听不仔细的时候。”

岚心立刻对这个丫鬟有了深深的好感,她似乎很明白自己需求的是什么,于是和气问道:“你叫什么?”

“奴婢名唤杏儿。”

岚心默默记下,径自一人前往其他院子。走了半晌好不容易转到花园去,瞅见四处无人,才无助的跌坐在角落里的石头上,她捂着脑袋,拼命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前一天她还和室友去老师办公室喝了茶,晚上大家还在有说有笑的玩心理测试,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她不想舍弃在千年后的一切,她的家人朋友,她的消遣娱乐,她所学的一切一切。

也不知坐了多久,心里的惆怅担忧只增不减,在这个没有电没有网络的年代,自己岂不是要被憋的发疯,虽然有读书的爱好,但她肚子里那点古墨水,恐怕连繁体字都看不通顺,毛笔字就更不用提了,自己在古代竟然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文盲。不过比起这些,她更担心的还是这位“夫君”的样子和人品如何。这位贵族小姐的前半生她是参与不到了,若是真被困在此处一生,那这后半生还是要好好琢磨琢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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