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心赶忙去看场中情形,只见风祈和兴王爷是红蓝各自不同阵营,双方各有六人,个个是善骑好手,其中尤以兴王爷和风祈两人身手不凡。岚心只觉得心都要提到嗓子眼,思慧喊她去入座她也不动,只站在那里死死盯着场中。自她来后,场上的两人明显都心神不宁各怀心思,渐渐地,风祈那边赢的分数逐步增多,兴王爷似乎有些体力不支,连马速也渐渐落了下去,不见他进攻只见他防守,这时队伍里只能另有人顶替他进攻的位置,风祈仍不相让,他只回头看了眼兴王爷的所在方位,便又将球打到他的位置,兴王爷一时未能反应,但手中已条件反射去应对,只见他伸杆去栏,恰巧顶替的那人也回杆去追,而风祈更是紧随其后不给其拦截的机会,三人一时场控不对,竟然齐齐撞在了一起跌下马来,岚心大惊失色,尖叫一声人就已经不顾安危地冲进了场中,她不顾裙摆的泥土污渍,只是拔足狂奔,却在兴王爷面前又硬生生停住脚步,这时早有人比她更快冲到场中给三人检视情况,太医先是看了看兴王爷的臂膀,正要皱眉开口,却被兴王爷暗暗捏住手腕,太医明白过来,便只吩咐随从将兴王爷扶下场再好生查看。岚心见风祈身边无人,这才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你还好吗?摔到哪了,可还能站起来?”
风祈揉揉腿股,嬉皮笑脸道:“聪明人都是屁股先着地,我倒无碍。”
岚心摇头:“下场吧,换别人上,还是找个大夫给你好生看视一下的好。”
最想与之争斗的人已然下场,风祈自是没什么好留恋的,便依着她下了球场。大夫看后也说一切无碍,岚心这才放下了心,但还是雇了辆马车送他回去。路上,她的脸色一直不好,风祈自知理亏,又不知如何说才能让她不生气伤心。没想到却是她先开了口:“下次不许这样了。”
风祈那夜听贺长明说起兴王爷也会参赛,这才让贺长明帮瞒着上了场,他的确是想看看人人称赞的兴王爷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能伤透了阿岚的心还让她有所留恋。在场上看到他有意退让时,他心中的确不平,也道他是小瞧了自己,直到他们三人落马,他才惊觉那人胳膊上似有旧伤,一时心中也不是滋味,原本只想比试一番,不曾想却成了故意欺人,他心中自有抑郁愤懑,但理亏在先,他看着阿岚郑重道:“我以后再不这样了。”见阿岚阖上双目不再说话,他想了会又闷声道:“你不回去看看他么,他似乎伤得不轻。”
果然见她重新睁开眼睛,眼中却缠杂着悲伤惊痛,风祈不忍再看,扭过头道:“既然舍不得就回去偷偷看一眼,也好叫自己安心。”
到了小院门口,风祈先行下了马车,见岚心并无动静,他忍着胸口心痛朝车夫吩咐道:“送姑娘到兴王府。”说完便径自走进了院门,看着一树秋分在模糊的视线中零碎成泥,风祁以掌覆目,不禁自嘲失笑。
不知过了多久,岚心人还在呆痴恍惚中,忽听得外面的车夫扬声叫道:“姑娘,王府已到。”
她抓住车帘,很想告诉他立刻再回去,可话到嘴边如何也说不出口。
福顺出来看见马车,厉声责问道:“何人的马车胆敢行至王府正门?”
车夫吓了一跳,慌忙跪倒在地,说话都语无伦次起来。岚心知道避无可避,便下了马车,福顺只瞧了一眼,就立刻狂喜起来:“给王妃请安!”
那车夫一听,晓得自己载的竟是王妃,一时又转向岚心连连跪拜,岚心只觉疲倦,便对福顺道:“赏他一吊钱,我只进去看一眼,让他在侧门等我。”
福顺不敢不从,立即照办。
走进王府,忽觉恍若隔世,不过数月时光,竟像隔了半辈子一样,望着熟悉的草木景致,她心中愈发苦闷起来。待行至生络殿外,见自己往常休息的东厢房亮着烛火,而另一侧的西厢房却未点灯,心中奇怪,莫非兴王爷一直歇息在她所住的殿室?
岚心在殿外站了许久都没能往前跨一步,后面福顺赶来惊疑道:“王妃怎么还未进去?王爷就在里面。”
岚心摇摇头,反而往后退了一步,“王府自有人照顾他……我走了。”说完不顾福顺的阻拦逃也似的离去。
福顺只好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厢房外,见到常乐便催促道:“王妃刚来了,可人站在门口不肯进来便又走了。”
常乐急道:“怎么不派人拦着?”
福顺道:“你说的什么糊涂话,哪有奴才去拦主子的道理。”
常乐一拍脑门:“是我糊涂了,我出去看看!”
此时里间的杏儿听到消息,也跑出来问道:“你们刚说谁来了?王妃回来了?”
两人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兴王爷翻身而起,接着一把推开了门:“她在哪?”
众人看着他都不敢答话,福顺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王妃方才在殿外站了许久,却不肯进来,片刻后便离去了。”
兴王爷搡开众人往外一股脑冲着,可走到了殿外却又停住了脚步,望着漆黑的石子路,心中怃然凄惶,她转身朝这黑暗的方向走去都不肯再回头了……想到这里,只觉心口疼痛,猛地剧烈咳嗽起来,身后常乐赶到,慌忙扶起他劝道:“王妃对王爷有情,待误会解除,迟早会回心转意的,王爷莫再伤了身子。”
原本兴王爷已在马球赛上告假,可听闻那个漠北少年去了后,心想阿岚定会在场,只为了看她一眼,这才不顾身上有伤临时将名字加上。那日打完上半场不见她来,坚持到下半场时她才终于赶到,却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安危。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她当年的心思,所有的懊悔都在那时化作悲痛尝尽。
岚心回了居住的小院,交待车夫不可把她的行踪和身份声张出去,否则后果自食,那车夫哪里晓得这是岚心故意吓唬,自然是一声都不敢吭,只吓得又跪又拜这才去了。
进了院门,看见风祈正在折菜洗果,她一脸惊讶:“干什么,今天又亲自下厨?”
风祈上下打量着她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岚心答非所问地叹了声气:“好饿……”
风祈笑道:“今日做些漠北的特色菜让你尝尝,你也许久没吃过了罢?”
岚心笑道:“累了一天了,干嘛还不休息休息?想吃叫外面的伙计送来就是了。”
风祈抬头看她,见她神色间并无埋怨不愉,这才放下心道:“外面做的哪有我这土生土长的手艺来的地道?”
岚心便不再说话,过了会也搬了凳子坐在对面帮他一起摘着菜叶。
“可见到兴王爷了?”
岚心手中动作一顿,随即摇头:“没有,只是走到门口又回来了。”
风祈不解问道:“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为何不见面?”
岚心苦笑:“见了面不知说些什么,也不知还有什么能说的……”
风祈见不得她这伤心模样,过了会,便一把将她手中的菜叶捞走,故作埋怨道:“摘的什么菜叶子,好的都被你摘坏了,竟剩下些用不上的老梗子。”
岚心见他抱怨,果然气地跳起:“帮你忙还絮絮叨叨,我这摘的怎么就不好了?”
风祈端起菜篓进了后厨,又甩了几颗大蒜出来:“剥蒜总会吧?剥干净,一点皮都不要剩。”
岚心白他一眼:“挑剔。”面上虽老不情愿,可还是老老实实坐了下来替他仔细剥着。
风祈见她眼中阴霾稍散,这才勾起唇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