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岚心又是狂扇扇子又是频繁站起来去探身观看,一系列的反常举动早就引起了方镜的注意,思慧注意到他诧异的目光,便淡淡道:“她表弟。”
方镜这才一副了然的模样点了点头,接着便吩咐一旁的随从道:“你去前头看看他们因何事吵嚷。”
不多时随从回来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原来是风祈公子马术精湛,场上的人都吵着要跟他组队进行下一场的比赛呢。”
岚心松了口气,重新跌回了椅子上,嘴里喃喃道:“还行还行,没打起来就行……”
如果说卷旗比赛只是个引燃全场的开头,那么后面的马术展示才是真的让人大开眼界,场上的人无一例外都沸腾了起来。风祈未出场前,岚心看着场上选手的表演就已很是惊艳,他们能从马背上站立、翻转,更有厉害人物还能单腿站立做出复杂的动作。到风祈出场时,他只是骑马快跑着,一直未做出什么动作,正当场外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时,风祈突然加快速度,全场只有他宛如一阵疾风般,在临近终点时突然脚踩马背飞身跃起从前方搭建的花台上跳过,接着又是一个迅疾漂亮的转身勾过缰绳回到了马背上并在抵达终点的同一刻勒住了马儿停了下来。在场所有人先是目瞪口呆,岚心当下反应过来,这个动作不但考验选手的耐力,更是要经年累月的马上功夫才能做到在速度、时间和力量上的精准表现,这么一个短暂精彩的危险动作,却恰好将他这么多年对马术的了如指掌体现的淋漓尽致。岚心站起身子拼命鼓掌朝他喝道:“精彩!精彩!”全场也一并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喝彩声。风祈听到她的声音,抬头朝她看来,两人四目相对,风祈终于绽放出了第一个笑容。
待比到最后一项赛马时,岚心的手都拍红了,双手都是麻木的。她这才知道自己原来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风祈的马术精湛程度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难怪他根本不刻意训练,一个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能力是远远超过这些后天练就的骑手的。原先她觉得风祈单纯无知,可几场比赛看下来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无知,所以当赛场伙计脖子上挂着赌箱经过问她要不要押注时,岚心忙叫住他道:“要要要,你等等!”说着便回头朝思慧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钱,都借给我,我要押风祈!”
没想到思慧以扇遮面娇笑道:“先前是谁瞧不上风祈的?现下要拿全副家当去押人家啦?”
岚心道:“先前都是我有眼无珠行了吧,快掏钱。”
思慧便将钱袋里的银子全拿了出来,却是略过了岚心伸来的手直接丢进了伙计的赌箱里,还强调道:“写我的名字。”
“你、你!”岚心拿她没辙,知道思慧在故意教训自己,只好将自己钱袋里的银两统统倒了出来,嘴里委屈的嘟囔道:“早知道多带点了……”
思慧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回头去问方镜:“你要押吗?”
方镜摇头:“我不沾这个。”
思慧明了,便回头和岚心继续逗说笑闹,伙计将写有她们名字和银钱数目的牌子分别递给她二人道:“陈小姐,一百两纹银;岚姑娘,三十两纹银。”
伙计刚离开,风祈便打马走了过来:“怎么,如今肯信我了?”
岚心忙不迭点头:“信。”
风祈问:“那你押了我多少银子?”
岚心打马虎眼道:“就……我今天带的所有钱都押你了。”
风祈笑她:“可吹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儿出门就带了三十两银子。”
岚心反驳道:“蚊子腿再少也是肉!三十两你知不知道能养活多少人?好好比,光明正大的比,我现在对你是信心满满。”
风祈笑望着她:“最后那句倒是叫我受用,凭你这话我也赢给你看。”
两人说话间,一直有人不断朝他们这里张望,等风祈走了,那些人的目光又全落在岚心身上,好在她一直戴着兜帽,旁人都无法看清她的面容。
赛马结束后,风祈基本是毫无悬念地赢了比赛,不但如此,他还直接技压群芳拔得了全场的头筹,一时之间获得的礼品拿也拿不下。最后还是思慧和方镜两人用马车替他二人驼了回去,他们则落了个轻松当晚就去饮宴庆贺。岚心许久没有这样开心,去酒楼的路上恰好遇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凑在一块不知说些什么,见岚心和风祈看着他们,便都同时噤了声不敢说话。
岚心看了看手上三倍赚来的银子,便叫过他们问:“你们干嘛呢?”
年纪较长的男孩看着她和风祈,颇有些警惕,并不开口说话。倒是年纪稍小的那个姑娘天真烂漫道:“我们凑钱买馍吃呢!”
那男孩回头瞪她:“数你嘴快。”
岚心笑道:“除了馍你们还想吃什么?”
男孩扯了扯嘴角道:“有窝头吃就不错了,哪还能容得我们想?”
岚心收了笑容,心里颇有些沉重。风祈看了看她,便对那群孩子说:“看到那个酒楼没,大哥哥请你们去那吃饭可好?”
女孩回头看了一眼,眼中先是艳羡,后面又转而黯然道:“不去了,我们吃不起的,店家也不肯让进。”
岚心手一挥道:“都说了是请你们吃,你们放心点,我当场给银子,让你们吃个够。”说着当先就走进了酒楼。
等点好了菜,那群孩子也没敢进来,岚心见他们仍不相信,便朝店主扬了扬手道:“你去把他们请进来。”
店主疑问道:“我?”
岚心往台面上放了一锭银子:“去是不去?”
“去、去去!”店家忙收好了银子,两腿一迈便朝堂外走去,好说歹说终是将这群孩子亲自迎了进来。这些孩子见店主本人如此客气,终于敢放开胆子吃喝起来。
在楼上喝酒时,风祈道:“小财迷今儿怎么就舍得散财了呢?”
岚心道:“这赌来的黄白之物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独留着,倒不如散了福泽他人。在这生活久了才知道,底层百姓被压制的可能终生都不会有翻身出头的机会。你知道吗,那些孩子里面可能有大半的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来到这样的酒楼吃饭,我与其说是让他们这次填饱肚子,倒不如也是想让他们感受感受不一样的世界,生而为人,努力向善活着,有何不同?”
风祈放下手中杯盏浅笑道:“阿岚,你真的不一样了,全然没了小时候的样子。”
她心中一惊,正要说话,门外却突然响起笃笃两下敲门声。此时厢房里并无人伺候,岚心便扬声问道:“谁?”
外面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回道:“哥哥姐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