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王爷伤势严重,在胡太医的百般要求和常乐的万般苦劝下才堪堪躺了两天,但是他内心急得发狂,岚心从未离开过王府这么久,除了隔一两天随便往街上抓个人来王府报平安信以外,竟一点消息都没有,差人去花容馆问询,也都说她根本没去过店里。兴王爷手里攥着那支被摔坏的铃兰花簪,终日望着窗外的萧瑟一言不发,整个人毫无生气,人也日渐消瘦下去。
晌午刚至,思慧卸了钗环正要午睡,却见竹泠领了个头戴兜帽的女子进来,正要问,就见岚心摘了兜帽,她还未开口,一只鞋子就朝她飞了过去,岚心赶忙闪身避过,就听思慧破口大骂:“要死了,你还知道来找我?”
“干嘛!你就这么迎接我?”
思慧上下打量她,看她状态还好,这才又问:“一消失就是大半个月,谁受得了?你都干嘛去了,在哪安身?”
岚心在她床侧坐下,笑了笑说:“城东好多家客栈酒楼,我挑了个最奢华的住下,人都说大隐隐于市,我想我往城东一钻,也没人能找到我,而且他们也不会料到我在那里。”
“凤延客栈?”
岚心点了点头,又道:“不过长久住在那里也不是个法子,我这次来是想让你做个介绍人,我要置办套房产。”
思慧惊的坐了起来:“你不回王府了?”
“嗯。”
“兴王爷那怎么交代?”
“怎么交代是他的事,找不找得到我还是另一回事,你可不许透露半分。”
“那你想买到哪里,我城东的那套房子周边人家倒不多,还有许多空着的院落,不如你挑一个好的,这样我们还能做个邻居。”
岚心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城东的房子简直跟北上广有的一拼,关键是人家还不搭理你个小老百姓,你人往那一站,若不亮个身份,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所以我才来找你做个中间人,不必让人晓得我的身份,还能让我顺利置办房子。”
思慧点头道:“这个好办,回头我让郭掌柜递封帖子上去,再送他两块金条,这事儿就成了。你平时也是不管家,这样,我全权替你处理好,等置办妥当直接让人拿了钥匙给你,你去按个手印就行。”
岚心激动地直往她身上贴:“我就知道找你准靠谱儿。”
思慧往旁边侧道:“少来拍我马屁,这回帮你这么大忙,怎么着都得去花容馆当几天劳力抵了作数。”
岚心道:“这有什么,以后我也要靠花容馆养活了,自是好好经营,你放心。”
等她走后,竹泠拧眉道:“小姐真的要替王妃帮瞒吗,兴王爷那边可是日日来问、日日探询,听说前阵子身子不好,人也憔悴许多,还不忘四处寻找兴王妃的下落,咱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当然不好。”竹泠说话间思慧已经在奋笔疾书,待话音落后她直接将写完的书信装封完毕递给竹泠道:“去,快送到兴王爷府上,千万交待不能说是我报的信,别看阿岚那小蹄子平时半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惹急了她也是会抓掐咬人的,我可担不起。”
竹泠笑着收了信,小心翼翼揣在怀里道:“小姐放心,我定会交代清楚。”
思慧见她走到门边,忙又叫住她:“记得跟兴王爷嘱咐一声,此时此刻千万不能出面,一则暴露了我,会让阿岚失去对我们的信任,二则她现在状态仍不稳定,或许会适得其反将其逼上绝路的。”
竹泠郑重点头:“奴婢明白了。”
思慧叹道:“你明白要什么紧,你得让他明白!”
“小姐你就放心罢。”
第二日,兴王爷果然在花容馆看到了岚心,相比较前段时日,她也消瘦了许多,虽然戴着兜帽,可经常能听到她的声音传来,见她过得忙碌又充实,时不时跟店内的女使有说有笑,兴王爷始终不发一言,也不曾靠近,更不敢露面找她,最多只是一个人站在远处默默看着,经常能安静地站上一整天不动不语,视线却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直到后面似有旧伤复发的迹象,加之两人多日不曾进宫问安,宫里难免询问,常乐几番规劝,兴王爷这才同意让福顺保护她的出入环境,自己则在府上养病,或是四处周旋各方质疑。
可惜的是岚心也没能在花容馆待上几天,因为不少进店的客人都心下起疑,加上平日里较有来往的太太姑娘们也常有进店,思慧便让竹泠给她带信,让她暂且先别去花容馆,以免暴露了身份,虽然她与兴王爷缘散,可两个人终究是夫妻一体,若是她暴露了,那么兴王爷所做的周旋就全白费了,甚至可能还会受到宫里的责罚。岚心就算不愿替他想,总归要替自己想。
这样百般聊赖地过了几日,岚心也甚感无趣,渐渐的也不愿在京都城内走动,反而越走越远,到了当年与贺长明约定出走西北的驿站,她在驿站门口站了很久,忽地想起那年如果自己真的走了,或许还能见上叶老父亲一面,也或许自己真的永远都不回来了,那时应该会有另一番未来造化罢。只可惜没有如果,重来二字也并不存在。
正欲落寞离去,驿馆里走出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来,浑身散发着爽朗阳光的气息,岚心禁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就见那少年恰好也对上她的目光,先是一怔,随即眼中一点一点聚集闪烁光芒,接着整个人都狂喜起来,冲着她大声叫道:“阿岚!”
岚心也是一惊,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不知是怎么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她身边,接着双臂一张将她高高抱起开心地转了一圈又一圈,岚心平素最怕转圈,加上她又不认识这个人,慌忙拍打着他:“别转、别转!”
那人将她放下,捏住她的双肩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才喜极而泣道:“阿岚,我可算找到你了!”
岚心挣不脱他的双手,只好小心翼翼道:“恕在下眼拙,你……究竟是何人?”
少年突然落寞起来:“唉,你还未记起我么?当年你摔落马背跌伤了头,醒来后痴痴傻傻谁也不识,我日日在你身边相伴,隔上一段时间你就又不记得我了,原本我还想等你过完生辰再带你好好回忆,可你竟然被许给了京都城的什么王爷,从此天各一方,连声道别都没能讲,阿岚……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
岚心看着面前眼泪汪汪的少年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那少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木雕娃娃,指着上面的字对她说道:“你还记得这个娃娃吗,我们一人一个,这上面的小字还是你刻上去的,还有印象吗?”
岚心凑近去看,果然见上面刻着“阿岚”二字,旁边还有几个被镌刻的歪歪扭扭的字:风祈最重要的人。
岚心忽地想起几年前整理衣物的时候曾经找到过一个木匣子,里面也有一个这样的木雕娃娃,于是她指着面前的人吃惊了许久才道:“你是风祈?”
“阿岚,你记得我?”
岚心正要答话,却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气势汹汹地往他们这边走了来,定睛一看,竟然是福顺!岚心惊的倒吸一口凉气,拉着风祈就往后退:“快走,有人来抓我了!”
风祈看了看奔来的福顺,屈起小手指在唇边吹了个响哨,一匹骏马便应声冲出了马槽朝他俩面前跑来,风祈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接着又将岚心带上马背,两人竟然就这样从福顺的身边擦肩而过,福顺不敢叫喊,只能急得跺脚,岚心朝他挥了挥拳头:“不许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