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贺长明正要回去,便见杏儿端着药碗走来,抬头看见她,杏儿不禁眼圈一红:“这几日未曾好好看过您,可是瘦了不少。”
岚心指了指门边的桌子示意她放下:“瘦些好,跑起来快活,胖了倒手脚不便。”
杏儿这才硬生生将方才的苦思之情憋了回去,嗔道:“亏得王妃这时候了还能说玩笑话,看来王爷近日是精神不错。”
“那倒是,你们也别没日没夜守着,还是照往常那样该守夜的守夜,该睡觉的睡觉,别累坏自己。”
杏儿眼眶的泪水刚消下去此刻听了她的话又翻红起来:“王妃……”
“好了好了,我得去喂王爷喝药了,你们照顾好自己。”说完疾步如风溜进了内殿。
兴王爷这几日难得精神,此刻正不知从哪拿着块花样看的入神,岚心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看了看:“这是什么时候的花样,怎还被你翻了出来。”
兴王爷柔声道:“怎么自个儿画的都不记得,不过你画的是极好看的,若要万彦生去画,说不定还没有你画的半分好看。”
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听得他这样夸赞,也是禁不住笑了出声:“瞎说,万彦生的画是清高雅致的,我们这涂鸦哪能跟他作比?”
兴王爷就着她垫的软枕往后靠了靠,接着道:“我看不然,你样样都好,何必妄自菲薄。”
看她吹着汤药,又细心送到他嘴边,几口药汤下肚,兴王爷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他突然玩笑道:“若我此次真的有了不测,以你的性子,岂不是要变成小寡妇?”
没想到岚心听后只是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你想得美,你要是死了,我左右不过等个三年孝满,接着我就立刻另寻亲事,找一个翩翩佳公子嫁了,生儿育女、端茶送水暖被窝,老了再一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话还没说完,兴王爷就气得一把将她手中的勺子打掉在药汤里,接着劈手夺过她手中的碗,仰头就把药喝得个一干二净,而后气呼呼地拉过被子蒙上了头不再理她。
岚心拿过空碗憋笑起身,转身时听见他的声音从后面低低传来:“我一定会痊愈的,你不能嫁给别人。”她不敢回头,嘴角的微笑柔柔牵带着,可心里却涌起苦涩。
疫情持续到七月时,似乎一切都有了转机,先是气温渐高,疫疠传播速度渐缓,后面不知又从何方来了一位名唤初雪的女神医,在大夫们研制的药方中又添了味新药,才真正解了太医院的燃眉之急。
东宫里,阿盈被这病折磨得饮食难安,汤药更是难进,巧巧端着药碗在一旁软硬兼施都毫无办法。阿盈也很无奈:“到底是吃了太多这药,又不见效,只是一味拖着苟延残喘,倒不如撒手去了一干二净。”
巧巧听了这话,竟像孩子一般哭了起来:“你胡说什么,你现在怎么这样没用,你要是敢不拼不搏撒手去了,我也跟着你去那阎王殿,走过黄泉路也要把你揪出来痛骂一顿!”
这厢阿盈面如土色唉声叹气,那厢巧巧抽抽噎噎哭成泪人,却还不忘去吹那汤药,贺长安不知何时进来,看见这番场景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为的什么?”
巧巧见太子进来,忙搁下碗站了起来行礼,贺长安看了看她的眼睛,和气道:“姑娘想必是熬药熏了眼睛,这会子瞧着眼睛正红,快出去漱洗一把,这里我来伺候。”
巧巧何等聪明的人,立刻顺着他的台阶下,只又行了一礼,什么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阿盈见他来了,也没任何动静,倒是贺长安刚坐下端起碗,她就皱着眉头往里侧了侧避开。贺长安一面拿勺子舀着汤药散热气,一面笑道:“今儿我可算见了奇闻了,入主东宫这么多年,可头一次有人能将巧巧气哭,瞧她哭得兔眼一般通红,你又在一旁唉声叹气,倒是说说,怎么就不想治了呢?”
阿盈有气无力道:“喝了几个月的药了,除了吊命也总不见好,如今我闻着药味就直想呕,哪里还喝得下去。”
贺长安望着她:“那你就不想想文修,不想想我?”
一颗滚烫的泪珠从她烧热的脸颊滚落,她瓮声瓮气道:“文修有你,以后也自然有正宫娘娘亲自教导,我不担心;你的话,日后只要能挑选个贤良宽和的人做正宫娘娘,好好待文修,我也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贺长安心中微痛,看见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后,将药碗一放,伸手去擦拭她的泪痕:“无非是不想喝药,今天的药咱们不喝了,我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除了解药,什么在我这都不算是好消息。”
“真就被你说准了,解疫疠之气的药方研制出来了。”
“真的?”阿盈这才回过头来:“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才有成效,这两日需得等试药之人真正见了效果方敢给患者使用。”
阿盈看着他迟疑道:“这该不会是你为了哄我喝药编出来的假话罢?”
贺长安闻言,直接将碗里的汤药在她面前朝下倒了个干净,看着她道:“这回可信了?”
阿盈见状不禁绽开笑颜,便是那眼睛里也有了光彩,看他面上尽是疲倦之色,忍不住动情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贺长安只望着她笑:“若连发妻都疏于照顾,以后还拿什么去照拂天下百姓。”
阿盈听后片刻,又恢复了那般淡淡神情:“太子也累了,待会你出去时烦劳叫巧巧进来,我亲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我这便替你去叫,你好生躺着。”说着贺长安已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