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一处闲置山庄里,十来个江湖术士打扮的人正跪在泥泞里连声求饶,此起彼伏,哀嚎不断。
思慧心烦地摆了摆手,为首的家丁陈烈立刻将手中的鞭子狠狠往地面一抽,怒声吼道:“嚎什么?再嚎不等明天,立刻就把你们送到官府去!”
几人渐渐收了声,谁也不敢再叫。思慧重新转过头看着他们,恨恨道:“原来喝碗烧符水就能解了瘟疫,这样神能的人才怎能屈就在这小山庄里?明日回了官老爷,好生与我们展示展示你们那些刁钻鬼计。”她指着其中一人吓唬道:“先拿你开刀,灌几碗烧符水下去,若治不好定叫你活罪难逃,打入那疫疠营当劳工!”
那人连忙磕头:“姑奶奶、姑奶奶,求姑奶奶发发慈悲,饶了小的一条生路吧!”
思慧咬牙切齿道:“我放你生路?先前被你们忽悠丧命的百姓呢,你们怎的不肯放他人一条生路?”
竹泠见她越说越气,忙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道:“此地人多眼杂,行走多有不便,眼下天色已晚,姑娘需得多派些人手在此看管,我们也好早点回到府邸。”
思慧明白过来,如今这形势,虽然他们是抓人的,可稍有不慎,保不准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当即便将陈烈叫至一旁吩咐道:“你带着三十家丁留守此地看管人犯,一定要捆绑好了,多留点心。明日一早,自有四王爷的人来接管。”
陈烈拱手道:“看管犯人小姐尽管放心,只是从这破庄到府里翻过座山还要行段山路,多数家丁都留在我这,小姐回府身边仅剩十人,这……”
思慧道:“你放心吧,翻过山便有人家,虽世道艰难,也不会有人敢在天子脚下猖獗害人,我与竹泠先走了,今夜辛苦你们。”
陈烈只好道:“望小姐千万小心。”接着又吩咐其他人:“回府路上定要照看好小姐,万不可有所闪失。”
可惜思慧不知,这名沃山上,早已埋伏十余人,个个持刀等待,伺机夺她性命。
“瞧这月明星稀,黑云遮蔽,老天爷也助力我等,陈家小妞心狠手辣拿我们兄弟十人有余,殊不知我们远不止这些人,便要趁今夜她独自回府人手短缺之时一刀宰了她,以绝后患!”
另一人晃了晃手中锋利的大刀:“听说那陈家小姐家财万贯,是个极有本事聪慧绝顶的人,万一她还留了后手如何是好?”
“哼,再聪慧也不过是个女流之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遇见一群猛汉持刀要她性命,焉能不怕?”
“也是,怕是届时吓得叫破喉咙,只顾四处逃窜求饶了。”几人正在山间臆想连开,全没注意下面一队人马迅速经过。当陈家的马车驶进视线,众人一刻未曾迟疑,举着明晃晃的大刀便冲杀出去。
马车里的思慧听见响动,立即坐直了身子:“什么声音?”
竹泠自小在陈氏祖宅生养,听过的江湖轶事自是比她多,此刻脸色惊变,叫道:“不好,怕是有贼人出没!”
话音刚落,就听马车四周已是打杀声一片,家丁们个个殊死拼斗,外面还有人高喊:“活捉陈家小姐者,赏银百两!”
思慧听了忍不住低骂:“我陈思慧的命就值这么点钱?”
竹泠差点仰倒:“我的好姑娘,都这节骨眼了还浑在意这个?”
“那可不,死也要死得其所,死后成为无价之宝才行。”
竹泠立刻拍了座板三下,接着双手合十祈祷:“阿弥陀佛,神佛保佑,我可不想死啊!”
“啪”的一声,一把大刀砍在了马车外面,两人吓得魂儿都飞了三魄,思慧叫道:“咱车上可有什么能用来防身的物件?”
竹泠却不知从哪掏出一条绸带来,带着些许哭腔道:“小姐,趁现在贼人还未近身,你拿这绸带先勒死我要紧,我是宁死也不肯受他们折辱的!”
思慧又急又气:“没想到你还是个刚强烈女,倒不如你勒死我算了,省得我先被你气死!”
“呜呜呜,小姐我不敢啊。”
“你现在晓得你不敢,你怎么没想想我敢不敢?”
两人竟全然不顾外面的风险在马车里吵嚷了起来,等她们噤了声,突然发觉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安静下来,她俩齐齐侧耳去听,车壁被人“哐哐哐”敲了三下,接着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你俩吵够没?”
思慧还在反应,竹泠就破涕为笑地跑了出去:“沐阳!”接着便当先跳下马车,看见沐阳格外亲切,一头就扎进了他的怀里痛哭不已,看样子着实被刚刚的事情吓得不轻。
思慧掀开车帘,看见竹泠在沐阳怀里抽抽嗒嗒,沐阳倒是一脸心疼给她擦拭眼泪,还柔声哄着,她叫道:“这会子怎么不体统体统了?”
竹泠回头啐她:“命都差点没了,还要什么体统,沐阳又不是外人。”一番话说毕,沐阳更是傻呵呵的直笑。
“你还有心思说别人,自己又好到哪去?”思慧出来时全然没注意马车旁还站着一人,冷不防被这么一说,这才偏头去看,待看清来人,不觉讪讪道:“方才的贼寇是你带人打跑的?”
高正明面上冷冷地:“自然是我,你要是顾着自己半分,我就不会这样操心了。”说完转身离开牵马。
思慧跳下马车拦住他:“这话说的稀奇,我何时要你操心了,我用得着你操心吗?”
高正明此刻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痞样,面寒严肃地叫人不敢亲近。他瞪了思慧片刻,最后骑马吩咐后边的人:“护送陈家小姐回府。”接着自己当先打马走到了前头。
思慧心正乱,沐阳怕两人再吵,慌忙拉了竹泠过来:“夫人还是和竹泠先上马车回府要紧,许久未归,陈老太公定要着急了。”
提起祖父,思慧这才硬生生咽下了这口气,转身便上了马车。
待到陈氏祖宅门外,沐阳搀扶二人下车,偷偷道:“家主知晓夫人去拿人犯、端贼窝,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放心,你们走后,他就叫上了商队所有的练家子,为了以防万一,甚至还叫上了庄子里能武会斗的,这才堪堪将那群贼子打跑,未受伤已是万幸。家主先前那般,还不是因为太过担忧夫人的安危?退一万步讲,除了夫人,谁还能叫我们家主那样六神无主?”见思慧不语,他才朝她深深行了一礼:“在小人心里,除了您,再没人有资格当高家主母了。夫人,小的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