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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却是惆怅

外面已是艳阳高照,高正明还在红杏阁的雅间睡得香沉,沐阳在外哐哐哐敲着门,而他宿醉未醒,此刻丝毫不为所动。沐阳见里面半天没有动静,便直接推开房门,见里面七零八落各处都散着酒杯瓷器,见主子还在床上睡得香,只好上前将他晃醒:“家主快起来了,今儿还要去见陈家族老呢!”

高正明睁开眼睛,里面血丝犹重,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谁爱去谁去,别打搅爷睡觉。”说罢又翻了个身滚到床里边去。

沐阳拿他没辙,正准备退出去,又见高正明翻了个身对他道:“去,给我叫几个姑娘来服侍我起床。”

沐阳苦着张脸:“爷,这……一大早就叫姑娘啊?”

高正明怒瞪着他:“快给我去!”

“是是!”

即便叫来了姑娘,高正明还是磨蹭到日上三竿才起。沐阳这两年受思慧的影响,很是怕这个当家主母,此刻忍不住碎碎念:“都这个时辰了,夫人最不喜欢不守时的,待会见了我们又该训斥了。”

高正明脸色一沉,挥手打开正给他扣衣服的姑娘,沉声道:“从今以后高府就没有夫人了,所有事情我说了算。”

沐阳叹了声气,苦着一张脸喏喏应是。

待到高家祠堂,双方族老均已落座等候多时,见高正明一身酒气走进来,陈家那边个个皱眉,高家这边个个叹气。中间一张长木桌,思慧站在侧边,见他这般迟来模样,竟也不生气,只是对着双方族老行了一礼,接着对掌礼道:“请。”

掌礼见双方到齐,便打开手中的礼册徐徐念着一串串文绉绉的语录。高正明不耐烦地打断:“咱都这么熟悉了,我休妻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是简短点来吧。”

思慧看他一眼,再次纠正道:“是和离,不是休妻。”

高正明冷笑:“有什么区别?”

思慧终于有丝恼火,“随便吧,那就简短些,只要能和你早点结束这场关系就好。”说着一把夺过掌礼手中的册子平铺在桌面上,拿起一旁的毛笔迅速在尾端签上了自己的闺名。然后抬头看他:“该你了,签吧。”

高正明盯着册子上的“陈思慧”三字只愣愣出神,眼光移至下方,他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签完字,他们从此就再无瓜葛了。在这一刻,往日的种种竟然全部涌入脑海:起初娶她,只因家中族老安排,是个贵爵门第,于高家商业是最为有利的结合。于他而言,陈家小姐温顺知礼,娶回去无非也就是当个摆设,族老说过,她自小养在深闺,以后他再纳几房小妾,料她也不会对夫家说些什么。婚后他也如往常那般从不收敛,日日眠花宿柳,各个姬妾房内流连,果真不见这位新夫人说些什么。可自她误食药品病好以后,竟就像活脱脱变了个人一般。他撞见她叉着腰责骂姬妾的模样,亲眼看见她训斥刁奴的泼辣爽劲,即使她当时回头看见夫君在此,也丝毫不惧,甚至还会连他一起瞪视。那段日子,所有人叫苦连天,他却觉得自己的生命中好似燃烧起一团明亮的火焰。他便常常想着法地激她、逗她,看看她到底能有多少法子,这般斗智斗勇下来,没想到率先败下阵来的竟是他高正明,思慧的手段之高点子之多是他原先根本没有料想到的。有时候他也常常自问,娶回来的明明是个软弱怕事的闺中小姐,怎么摇身一变却成了个泼辣角儿。可也正因为她在,日子才变得那样有滋有味,流连姬妾的虚情假意最后只剩了虚假,而目光停驻之处,却已然成了真情实意。

沐阳见他手中执笔却半天不动,不得不小声提醒:“家主?”

高正明回过神来,竟不自觉地抬眼去看思慧的神色。

思慧察觉到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头扭转一边:“快签吧。”

那一瞬的眼神,高正明才知事已至此,她早已没什么好留恋的了。他提笔在礼册上迅速签下自己的名字,接着摔笔而去。思慧盯着他远走的背影,忽然只觉轻松,可末后,心中却余化不尽的难过惆怅。

与高正明和离以后,思慧在城东最富饶的地区置办了一处房产,当晚便叫上了几个姐妹来她府邸一叙,庆祝她回归单身。岚心和巧巧多少带着羡慕的成分,一个羡慕她的豁达通透,一个羡慕她的自由多金。而阿盈和瑞瑞却暗自为她担心,这样一个封建时代,不知以后她的日子能否真的如此顺利风光下去。

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思慧的大日子,就冲她的这份魄力,众人也是舍命陪君子,陪她喝了个尽兴痛快。

是夜,高正明在侍妾房里安歇,妍儿见他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以为他还在为白日里的事情气恼,便状似善解人意道:“家主如今无妻无室,犹如从前那般逍遥自在了,怎的还这般不快呢?”

高正明心中清明,知晓自己为何烦恼,可他哪肯承认心中所思,只好嘴硬道:“是啊,此后我哪怕再纳十房八房妾室,也再没人敢说半个不字了。”

妍儿自认聪明伶俐,实则蠢笨却不自知,此刻又火上浇油:“自从家主娶了正妻,来妾身房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外面可都传言家主惧内呢,往后可要娶一位恭顺贤良的才好。”

高正明变了脸色:“当年夫人初至高府,难道她不恭顺贤良吗?究竟是哪些个货色仗着有几分宠爱,日日给当家主母脸色瞧别以为我不知道。而后她泼辣非常,你们见我不作为,不也收敛了不少,如今还倒打一耙说起别人的不是来了,你们当年都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自个儿心里清楚。”高正明愈说愈烦,起身就往门口走去:“无知蠢妇,自认能懂我,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妍儿见他要走,慌忙去拦:“家主莫气,都是妍儿不好说错了话。看在妾身也许久不曾见到家主的份上,就原谅妾身这一次吧。这偌大的高府,没有家主妍儿真真是孤戚难挨!”

高正明回过神,一脸的似嘲非笑:“既在我高府这般委屈寂寞的,那我高府怎能耽误姑娘的大好前程呢?”

妍儿被他的语气吓倒:“爷……这……这是何意?”

高正明轻蔑道:“明儿自会有人替你好生收拾行李!”说完毫不留情离开了房间,只余妍儿一人跌倒在地痛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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