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人往,往月老祠的方向更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天气渐渐转阴暗沉下来,岚心怕耽误时间,只好舍了马车步行而去,可月老祠这么大,偏也不知道兴王爷在哪等。她不禁狐疑起来,兴王爷可不是做事这般没头没尾的人,心中担着事又兼时间紧迫,她来不及细想,在周围逛了快一圈,没想到未找到兴王爷倒是先看见了贺长明,见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岚心匆匆走过去拽住他:“今儿女儿节,你跑出来干什么?”
贺长明见是她,挑了挑眉道:“女儿节才是看佳丽美人的绝好时机,你懂什么?倒是你,一个已婚妇女跑来月老祠干嘛?”他打量着岚心转而贼笑道:“噢——终于开窍了是不是,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啦?”
岚心被他气得吐血,“去你的,我有正事,你忙你的吧。”说罢不再理会他自去寻人。
贺长明追上来道:“你除了吃喝玩乐还有什么正事?”
岚心白他一眼:“兴王爷约了我在此见面,他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八成是父皇答应了他的请求,肯让我阿爹告老还乡了。”
贺长明眉头紧锁,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她已冲进人群不见了踪影。
岚心寻摸了半天,始终不见兴王爷的人影,她不由得泄气,正要去看管马车的地方找那小厮质问时,眼前出现的一幕让她生生愣在原地不能动弹。她看见贺长兴和林菀儿双双出现,林菀儿手里拿着一个红绸绑缚的物什,两人走到同心锁链旁,似乎是要去系同心锁。一种无言痛苦瞬间席卷她全身,岚心刹那间已经失去全部理智,她拨开人群朝他们方向走去,可还没挤过去,一声惊雷漫天滚过,众人皆吓了一跳,岚心也惊在原地,她这是做什么,冲上去给两个人来一拳吗,除了泄愤又有什么意义?
林菀儿见兴王爷不动弹,小声央求道:“这是我过的最后一个上巳节了,就当全了我小时候的心愿行吗?”
兴王爷听后,这才蹲下身子预备替她去锁,刚准备锁的时候,忽然看见上面刻着两人小字的字样,兴王爷猛地站了起来,将锁丢还给她:“我们都是各自婚配的人了,这样不妥。”
林菀儿委屈不已:“你曾经说过一直想来月老祠锁住彼此的姓名,你忘了吗?”
“我没忘。”兴王爷像是想起什么,眼神突然柔和起来:“我已经圆过心愿了,我与阿岚已经锁过同心锁了。”那把锁,只有阿岚的钥匙能开。
林菀儿闻言一惊,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对面贺长明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林菀儿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兴王爷就已被贺长明扯过身子,接着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林菀儿惊叫:“贺长明!你疯了?!”
“你住嘴!”贺长明恼怒不已地指着她,旋即扯过兴王爷又打了一拳:“我看你是无可救药,必死无疑了!”正欲再打,却被兴王爷一把挡住,他也吼道:“你发什么疯?”
贺长明第一次对他气红了眼:“我就问你,是不是你约阿岚在此见面?你根本没对父皇说起过叶老将军的事,如今又把她哄骗到这里看你与其他女人恩爱?阿岚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一席话下来,兴王爷更加混乱:“我什么时候约阿岚在此见面?”话音一落,两人都同时看向身后的林菀儿,一个青筋暴起,欲要发怒;一个则满脸的不可置信。
见贺长明要冲过去,兴王爷连忙将他拦住,对身后的林菀儿低吼:“速速回宫。”一旁的丝秀被吓得不轻,扯过林菀儿就跑。
贺长明也不可能真的对女流之辈做出什么,此刻恼火地推开他:“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阿岚对你的好。”说完狠厉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兴王爷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此事关系到阿岚的父亲,他必须要解释清楚。待他回到府中一问,守门的家丁却说并未见王妃回府。兴王爷心中安,又掉转马头出去寻找。
此时春雷滚滚,眼看一场大雨就要落下,可找了好几个时辰都不见阿岚的踪迹。春雨倾泻而下,兴王爷的衣袍在雨中湿透,常乐劝了几回他也仍不放弃寻找,这件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他错了,哪怕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不应当与另一个女子出现在那种场合做那样的事情。
又找了大半个时辰,有家丁冒雨递信,说是兴王妃已安然回府。
下了马,兴王爷步履匆匆往寝殿赶,门口的常乐被信使叫住,接过信看了一眼慌忙追上他道:“王爷,西北的信。”
兴王爷闻言脚步一顿,半个月内两封信?按照邮差的马力也不可能这么快的,除非是第一封信刚送出不久另一封信就紧接着送出去了,难道是叶老将军不好了?他手中攥着信,步伐未曾停缓,待到了厢房门口,杏儿出来回话:“王妃淋雨而回,问什么都不答,只说了不肯见你。”
兴王爷犹豫片刻,终究是亲自叩门,轻声道:“西北又来信了。”
话音落完不久,厢房的门就被砰的打开,岚心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信,回到房间仔细看着,里面寂静无声,兴王爷转身欲走,突然听见房间里咚的一声闷响,门外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兴王爷已经当先破门而入,见岚心晕倒在地,手里还攥着方才的书信。
“传太医,快去!”
常乐连滚带爬地火速去请太医,兴王爷则将岚心抱到床榻上安置,发现她此刻浑身烫的出奇,面上一点血色也无。觅冬等人早已慌了心神,只有杏儿还算稳得住,有条不紊地指挥她们烧水备毛巾。兴王爷拿过她手中的书信细细看着,这是叶老将军亲自执笔的家书:
欣岚爱女,见信如面。
数易春秋,裘葛已更。今逢新春伊始,忽令为父满忆去岁年月,膝下肩头,皆是吾儿欢语笑乐。而今为父垂垂老矣,吾儿更远嫁他乡,每逢佳节团圆之夜,仅当笑看别家,惟愿岚儿福顺安康,缱绻共携,清平度日足以。余身五十有三,戎马一生,未曾有憾,然不日若引路黄泉,奈遗留爱女孑然,吾辗转垂泪,夜不能寐。前望光阴似锦,漫漫时光,愿欣岚不负年华,徐徐度过。莫念誓矣,莫悲岁月,且放心安于前路。
叶父书。
兴王爷缓缓合上书信,字里行间令人动容,情真意切更使人伤。阿岚原本就因白日的事情伤心,如今淋了雨回府,又冷不防看了父亲的家书,心中悲痛,这才一时之间接受不了昏了过去。况且,这封与其说是家书,倒不如说是叶老将军为自己写下的遗书,阿岚哪里能受得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