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时,融雪消退,新萼柳绿,枝桠纷纷抽出嫩芽,幼鸟继而跳跃在树梢枝头清脆歌唱。趁着新春伊始,兴王爷夫妇挑了个晴朗日子前往东宫拜访太子夫妇二人。
文修知道岚心来了,冲进阿盈的寝殿就朝岚心怀里扑来,岚心抱着他亲昵了好一会笑说:“瞧你这小脸在风里吹得红扑扑的,有没有穿暖呀?”
文修比去年长高了不少,此刻笑嘻嘻道:“穿暖了,我的手热乎着呢,我给岚姑姑暖暖。”
岚心打趣他:“哟,我们文修长大会疼人儿了呢!”
文修被她说得极不好意思起来,岚心道:“这次我又给你带了不少好东西,瞧那桌子上的都是你的。”文修连忙从她怀里跳出来跑到桌边,扒拉着看了这个又看那个,最后煞有介事道:“我最喜欢岚姑姑来看望我了,每次都给我带许多新鲜的小玩意儿让我开心,哪像别的叔叔伯伯,每次来了都只会跟爹爹一样考我的功课……”说到后面竟然还委屈地撅起了小嘴。
岚心忍住笑,柔声道:“那以后姑姑就经常来看你,有好玩的咱们一起玩。”
见文修开心地点头,阿盈道:“就属你最宠他,他爹爹若是不尽心教导,恐怕他皇爷爷那还过不了关呢。”见母亲提起爹爹,文修又撅起了嘴,爹爹比皇爷爷还要严厉呢。
阿盈笑道:“好了,别委屈了,让奶娘带你出去玩,今日你岚姑姑在这,便让你放松一天,只是晚间的课业千万别忘了拿给你父亲看。”
“哦。”文修小声应道,随即对两人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带着礼物同奶娘出去了。
见他出去,阿盈才叹气:“其实我能理解文修的心情,从前不了解,现在才知道身在皇家到底要学多少门课业,六艺里的礼、乐、射、御、书、数竟一个都不能少,你能想象吗,他今年才五岁,就已经把《论语》全背完了。更不必提其他的了,有时候我都无法想象小小身躯怎么承受得住这么多东西。”语气中满是心疼。
岚心目瞪口呆:“这么一个小小的娃娃,比我会的东西都要多,每天被学业安排的满满当当,难怪他刚刚那般不高兴了。”
阿盈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也盼着你来,起码你来的时候,他总是高兴的。”
岚心拉过她的手安慰:“严师出高徒,太子殿下不也是这般过来的吗,如今不是满腹经纶,骑射俱佳?”
阿盈抿嘴一笑,眼中溢着柔情。岚心俏皮道:“瞧你这模样,看来跟太子的日子很滋润嘛。”
阿盈挑了挑眉:“我与他老夫老妻的有什么不好,他虽也有妾室,可对我的好却从不输给他人。还记得我当初说的,这于我和巧巧来说只不过是大梦一场,我看得开,自然要的不多,所以放下的很快。”
岚心这会才真正羡慕起她的心态来,她们这几个人里面几乎没有人能像阿盈这样看得通透的,瑞瑞一心想要和白易之白头偕老;思慧若是能放得下也不必和高正明那般纠缠不休;而巧巧也早已心许万彦生,断不会希望梦醒的;再观摩她自个儿,亦步亦趋走着,只有方向没有目标,这场梦醒或不醒,好像都没什么可挣扎的。
两人茶都喝了半盅却还没见巧巧的身影,岚心道:“取东西怎么要了这许久,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阿盈便叫来个小丫头:“你去寻一寻巧巧姑娘。”小丫鬟领命而去。过了会巧巧便和那小丫头一道回来,丫鬟退下后,两人见巧巧脸色不对,忙拉过她询问。
巧巧面色苍白,在桌边坐下才道:“你们知道……万彦生在宫里还有个相熟的宫女吗?”
两人同时睁大了双眼,又同时摇头道:“不知道啊。”
阿盈着急道:“你快把话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岚心也急了:“什么宫女,你都听到什么了?”
巧巧缓缓道:“方才去的路上,听见两个宫女说闲话,我正巧在那等小德子给我拿东西,便站在不远处听了个明白。说是前不久她们院里的轻姝姑娘生病,有个相好的为了给她治病,不惜将随身的珍贵玉坠给典当换钱,只为给她拿药治病。再一听,竟是个画师……”
岚心一怔,想起前不久与朱达看到的那一幕,正混乱间,又听阿盈踯躅着开口道:“画……画师那么多,不一定就是万彦生啊。”
“是他!”巧巧哭道:“我问过小德子了!他一听我提起轻姝的名字,当场就吓愣了,只问我怎么知道轻姝的名字,这还能不明白吗?”
阿盈忙拿帕子给她擦泪:“你先别急,总要找到当事人问个清楚明白才是,仅靠别人的一两句话你就把他这个人给否定了吗?他在你心里就这般不靠谱?”
见岚心低头出神,阿盈连忙拿脚踹她,她回过神也忙劝道:“是……是啊,还是找个机会当面问清楚再下结论吧?”话虽如此,可她自个儿的心里也忍不住直打鼓,上次她和朱达的确是看见万彦生往药铺去了,算了算时间也对的上,若此时跟巧巧说了,只怕火上浇油,于是决定先瞒住再做打算。
巧巧听完不再说话,却还是忍不住埋头哭泣。阿盈思索了会说:“如今能出宫的日子只有三月三的上巳节,不如等那一天,我和阿岚安排你二人见一面,你们当面把这事说开。至于万彦生那边,岚心先别透露任何风声。”
岚心点点头:“课程也要结束了,万彦生也不好继续来王府,我也没什么机会能与他通信,也只有等上巳节了。”她握住巧巧的手:“趁这些天,你好好冷静冷静,想想他平时如何待你的,别被一时的怒气给冲昏了头脑。”
在两人的轮番劝慰下,巧巧才勉强缓了缓答应先冷静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