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心早知道这群蒙古酒坛子很能喝,提前就让太医给她配了几粒解酒丸,递给兴王爷时,谁知道这人竟不肯吃,岚心气他榆木脑袋,又不能强喂给他,只好将小瓶塞进袖中。兴王爷回头看见,忙拦住她:“这东西不能带,听话,放回去。”
“为什么?”
“若是被蒙古人知道了,脸上定然不好看,今日这事,必须得听我的。”
岚心气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骂道,看你今晚被灌酒上哪哭去。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被灌酒的竟然是她。
当新可汗格斯尔给兴王爷敬酒时,看见一旁端坐的岚心,笑道:“听闻兴王爷已娶叶将军之女为正妃,不知这位可是叶家女儿?”
兴王爷握住酒杯的手一顿,随即笑说:“正是。”
岚心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早就吓得汗毛直立,连忙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生怕错过什么。
格斯尔朝她行了一个蒙古礼道:“久闻叶将军大名,年幼时便总听可汗父亲说起过这位大英雄,父亲总是赞不绝口,今日不能得见其颜实属憾事,可不料竟有幸一睹其女芳容,想必虎父无犬子,这碗酒,格斯尔先干为敬!”
岚心迅速将两国关系理了一遍,再加上方才他的说辞,无有不敬,不难听出其中对父亲的敬佩之意。此时看了看身前的小酒杯,便微笑起身朝他回了一礼:“承蒙可汗抬举小女,阿岚今日便替父亲同可汗干一碗。”说完吩咐身后的宫女:“换酒碗来。”众人俱是一惊,今日男子面前皆摆酒碗,女子面前皆摆酒杯,可岚心为表诚意,竟也换了酒碗。
“阿岚知晓蒙古喝酒规矩,不用酒碗,如何尽兴?这一碗,阿岚干了。”说完她便端着酒碗,不慌不忙,仰头一饮而尽。
拿着空酒碗朝众人示意时,蒙古人更是拍桌叫好:“好一位名将之后!”
格斯尔朝皇上行了一礼:“微臣在京都还从未见过如此豪气干云的女子,肃朝女子果真不容小觑,可谓卧虎藏龙。”
皇上只是淡笑:“可汗谬赞,初来京都,且盼尽兴而归。”说完望向阿岚的眼中,也有赞赏之情。
岚心坐下后,才觉一身冷汗,还好之前成日里和贺长明、红鸢喝酒,这一年里酒量好了不少,不过若真要与蒙古人较起劲来,这一碗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原本以为跟可汗喝过一碗就没她什么事了,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只能证明她有多么年轻。可汗下首的一个魁梧大汉端着酒碗站了起来对岚心道:“兴王妃,我乃可汗手下将领朝鲁,当年行军时,我曾有幸一睹令尊身姿,便如可汗所说,英勇矫健,肆意洒脱。这碗酒,权当敬令尊了!”
岚心苦笑不已,心道你敬我阿爹自个儿跟父皇喝去啊跟我喝干嘛!刚起身端起酒碗,一旁的兴王爷同样站起身子对朝鲁笑道:“朝鲁将军,叶将军也是本王的岳父,您怎么不肯同我喝一碗?”
朝鲁直爽道:“是鄙人不懂礼数,怠慢了,兴王爷请!”说罢将碗中好酒一饮而尽。兴王爷回头与岚心相视一眼,接着也端了酒碗一饮而尽,岚心随即也干了碗中白酒,两碗白酒下肚,岚心渐渐有些吃不消了。这时众蒙古人纷纷效仿,与皇上敬完酒后也要来给兴王爷夫妇两敬酒。贺长明大笑站起:“朝鲁,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么多王爷在场你们怎么竟挑哥哥嫂嫂喝,忍心让我们兄弟几个坐冷板凳,就算瞧不上我们,这不还有太子爷吗?”
贺长安一听,以手点他气笑道:“老四这个酒坛子,自个儿想喝偏要赖上我们。”
朝鲁早就听过四王爷的大名,知道他是这几个王爷里面最具侠客风流的人物,狂放不羁,桀骜不恭。今日见他行为言语,便知传言不虚,当下两人便敞开痛饮起来。
格斯尔道:“朝鲁是个粗人,请太子殿下、各位王爷莫怪。”
贺长安举起酒碗笑道:“蒙古将士豪气干云,我们兄弟几个难觅如此坦荡的酒友,今夜可要不醉不归。”
一场宴席下来,几位王爷都被灌的烂醉,兴王爷的酒量原本就差,如今拼着功力才稳住身形,其中更是明里暗里替岚心挡下许多酒碗,岚心偷偷扯他袖子时,只被他拦着挡在一边。
看了看阿盈那边,太子也被灌得不轻,身为大肃储君,哪敢失了身份,面上强笑着应酬,阿盈也被迫灌了两杯酒。倒是四王爷贺长明,他与蒙古人喝的最多,可只见些微醉意,还与他们大声谈笑,厅内蒙古姑娘如火盛情舞了一曲又一曲,殿内很久都未曾这样恣意纵情了。
直到夜半晚宴才结束,贺长明硬是灌醉了好几个蒙古人才肯罢休。回了王府,兴王爷已撑不下去,烂醉如泥,由着常乐扶进了寝殿打理,待漱洗干净,岚心进去问:“王爷怎么样?”
常乐叹道:“蒙古人太能喝了,方才吐了不少,估计后半夜还有得折腾。”
岚心拿出之前的解酒丸给兴王爷喂了一粒,又分了一瓶递给福顺:“你送去四王爷府上,替我好生谢他。”
岚心知道,今日要不是贺长明出面周旋,将火力集中分散给其他人身上,只怕今日他们夫妻两个都别想清醒着从宫里出来了。宿醉的滋味岚心深有体会,如今看着兴王爷眉头紧锁的躺在床上,她只有心疼。她自个虽也喝了些酒,可跟兴王爷的比实在不能计量。
待日上三竿,兴王爷才堪堪醒转过来,这恐怕是他第一次宿醉,也是最不省人事的一次。扶着额头坐起,除了口干头疼,其他倒也没什么不适。常乐见他醒了,忙吩咐人去打水,一边给他倒水一边道:“王爷先喝口水,待会把这解酒丸吃了,王妃特意嘱咐的。”
兴王爷抬头看他:“王妃呢?”
常乐道:“昨夜王妃照顾了您一夜未曾合眼,方才去吩咐厨房给您做醒酒汤去了。说王爷宿醉刚醒,肯定口干舌燥,眼晕头痛,这些解酒丸和茶水都是王妃亲自准备的。”
这时岚心端着醒酒汤进来,见他醒了关切询问:“王爷是不是很难受?解酒丸吃了吗?”
常乐接道:“吃过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端着汤碗坐在兴王爷床边,用勺子搅动吹着热气:“王爷先把这汤喝了,喝完再去院中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过会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兴王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最后接过汤碗慢慢喝着,心里不住地想着常乐方才说的那番话,她这么清楚宿醉的感受,是因为从前也这般宿醉难受过吗,是什么理由让她宁愿喝得烂醉也不愿清醒面对,是因为他,还是因为她一直都过的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