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了两人的名字之后,廖星河很热情的给他们安排了地方住下,
说是希望他们能参加自己的寿宴,然后就离开了。
两人被带到了右边的听雨轩,朱红色的一排房阁,门口铺着卵石路,有着两大块池塘和一片小竹林,池塘里红影交错,周遭平和安详。
“环境倒是不错,住几天也没有什么打紧。”苏浅瑜一进屋就倒在了床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何绰绰坐在一旁,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仿佛纠结了许久,突然起身开门向外头张望,而后轻轻拉上了门。何绰绰道:“刚才的下人又不见了,这里的人总神出鬼没,我担心…”
苏浅瑜抬眼道:“你觉得廖星河这人怎么样?”
何绰绰道:“热情好客,不拘小节,通情达理,对人友善。总之和传闻一样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苏浅瑜道:“还有呢。”
何绰绰道:“他能结交那么多江湖好友,肯定是个讲义气的人。在江湖上他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派首领,武功据说也鲜有敌手。总的来说是个侠义无双的人。”
“侠义无双吗。”苏浅瑜笑出声来。
何绰绰皱眉道:“你笑什么?”
苏浅瑜看着她道:“你既然对他印象这么好,那还担心什么?”
何绰绰道:“我就是觉得他留下我们未免太过顺利,我怕我们进来容易出去难。”
苏浅瑜悠悠道:“只怕我们现在的屋子周围,被人家围的跟铁桶一般,水泄不通。还谈什么出去。”
何绰绰愣的说不出话。
苏浅瑜接着道:“廖星河这么容易的把我们留下,就是想把星宿图留在自己的掌握中,但他又表现出对这东西一点兴趣没有的样子,是因为他还没有绝对的把握能把星宿图从我手中拿走,他是在等,等那个他有十足把握,让我连毁掉图的机会都没有的时机。”
何绰绰醒悟道:“所以我们现在的行为一定是被严密监视,周围一定埋伏了大量的人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廖星河的眼睛。”
苏浅瑜点头道:“不错。但是只要我们不走,在那个时机来到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金顶观能在当今江湖占有一席之地,这个廖星河做事严谨,处事机密,身负不凡武功却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倒是个棘手的对手。”
何绰绰道:“他等的时机是什么?”
苏浅瑜一字字道:“后天他的寿诞,高手如云。若一齐动手,我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长长的走廊上,两人闲庭信步。
“你不是说有人监视我们吗,为什么还出来。”何绰绰问道。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要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难不成你想在屋子里睡两天?”
“好吧。”何绰绰撇撇嘴。
“四处看看,把这里的地形摸清楚。”
从听雨轩走出来,马厩,前堂,膳房,冶铁房,大略都摸了一遍,明里的下人只看到了五个,青装弟子看到了四个,再往前走就是大殿,披星殿。那里是廖星河练功议事集会的地方,便没有再过去,原路折返,回到了屋内。苏浅瑜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茶冒着热腾腾的白气,抿了一口,展颜道:“好茶。”又看着茶壶,道:“上好的玉壶。”这时苏浅瑜放下茶杯,摇了摇头,叹气道:“这里一砖一瓦无一不是珠光宝气,他却偏要装成一副淡泊名利的样子,可笑,可笑。”
何绰绰坐在对面,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笑道:“苏公子聪慧机警,想来是有了应对之策。”
苏浅瑜也笑道:“我只是明白一个道理。”
何绰绰道:“什么道理。”
苏浅瑜道:“这世上,不到最后一刻,根本没有什么绝境。”
片刻,苏浅瑜低声道:“今晚我一人去后面看看,你别出门。”
月已高升,月亮的光辉冷冷的洒进屋内,窗外竹林不时地传来一阵阵虫鸣。
何绰绰睡不着。她仿佛听见了隔壁门窗拉动的声音,她知道是苏浅瑜出去了。她盯着天花板反射的淡淡月光,心中思绪万千如麻。上次在客栈,好像他也是在隔壁住呢。上次动静太大,好像被他发现了呢。
苏浅瑜在月色下,掠过一个个屋脊。
他自信论轻功,江湖上能比上自己的,不出三人。
他觉得人都甩的差不多了,便止住了身形,悄悄默入了黑夜之中。他慢慢伏上披星殿房脊,拿开一块砖,向里面张望。
披星殿是金顶观最要紧的建筑,上面的房瓦更是精雕细琢,光如琉璃。在上面趴伏而不动,这样的轻功,的确值得骄傲。
尽管已经夜深,披星殿内仍然灯火通明。
但是廖星河却不在里面。里面一个领班模样的人,在对八名青装弟子安排着些什么,不时的指指点点。旁边放着一个檀木箱子,啰嗦几句后,便有两名弟子带着箱子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然后邻班带着剩下的人往内殿走了,目光死角,已经观察不到了。
看着走出去两名弟子,苏浅瑜悄悄跟了上去。
跟着走过长廊,两名弟子忽然一拐弯,到了后面的花园。花园很大,小溪,木桥,假山。即使在夜色下看不清,仍然也能感觉到是鸟语花香,世外桃源。
两人走过木桥,到了对面一排厢房处。
这里地处开阔,没有房子紧贴,苏浅瑜没法继续跟了,只能等他们走进对面夜色,看不见了,再跳下房顶,悄声走上木板桥。
对面的两层厢房,外有牌匾:花凉小筑。
看起来住着的是女子。苏浅瑜心想道。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两名青装弟子便匆匆离去,手上已没有了檀木箱子。
苏浅瑜正在在外面犹豫,要不要进去。
忽然二楼一间屋子灯火亮起,里面传来柔和低婉的女子声音:“既然来了,不如就进来吧。”
苏浅瑜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确定一个人都没有。心里嘀咕道:“难道是说我不成?”正这时,窗内忽然投出一只银簪,正落在苏浅瑜脸上,苏浅瑜如果不伸手抓住,估计就真的砸在自己脸上了。
“阁下夜半来此,就是为了偷妾身的簪子么?”
苏浅瑜听罢哭笑不得,只好纵身越入窗内。屋子内部倒是简洁明朗,素朴自然。桌子旁坐着一名女子,身着翠水薄烟纱,腰系紫烟软丝罗,一头垂直的秀发凌乱的散落在雪玉般肌肤的双肩上,深邃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孤独与忧伤。忽然轻轻一笑,却又凄美哀愁。
苏浅瑜缓缓道:“姑娘是怎么发现我的。”
女子道:“阁下的轻功的确罕世匹敌,但无论你轻功再高,只要在花凉小筑周围,就瞒不过我。”
苏浅瑜一边玩弄手中的银簪,一边坐下道:“哦?那你为何非让我进来,却不告知手下?”
女子笑道:“我为何要那么做。”
苏浅瑜道:“这花银子羽簪也绝非俗物,夫人是想收买我吗?”
女子面不改色:“阁下是怎么看出的。”
苏浅瑜道:“这里对下属的规矩极严,刚才那两名弟子对你毕恭毕敬,你的身份肯定就不低,一个人能住整个花凉小筑,又能让廖星河送出这么珍贵物件的,肯定是他追求之人。”
女子道:“你怎知他们对我毕恭毕敬,或许他们只是来送东西的。”
苏浅瑜笑道:“你若想知道其中缘由,不妨先告诉我檀木箱子里放了什么。”
女子用手轻轻一指,动作优雅冷静,毫不惊慌。“请。”顺着方向看去,正是放在角落的箱子。
苏浅瑜心中已有些犹豫,心想这人怎会如此好心,这么简单就给我,况且她表现的毫无破绽,看来是个棘手的对手。但面上仍不动声色,淡淡道:“借簪一用。”说完便伸手一挥,簪子就化成一道白虹,飞了过去。只听叮的一声,簪子笔直钉在檀木箱上,入木三分。周围边际已然裂开,几个碎木屑都被震的飘落下来。
“好强的手法,连檀木都能射穿。”女子目光终于有了些许的惊动。
“夫人谬赞。”苏浅瑜淡淡道。刚说完,箱子突然爆开,碎木块遍地横飞。里面滚出了个又圆又大的珠子,泛着黄色的幽光。
两人居然都跟早就预料到了一样,毫不惊讶。
苏浅瑜道:“如果是我亲自用手开箱,现在恐怕双手已废。”
女子道:“不错。这箱子是特殊机关制造,如果是不懂的人开启,就会爆炸。不过我早就知道你已看明白。”
苏浅瑜道:“这个珠子恐怕就是东海夜幽冥珠。龙王寨的至宝。”
女子沉默了片刻,道:“阁下见多识广。”
苏浅瑜疑惑道:“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龙王寨的镇寨之宝怎么会在你们手上,金顶观纵然中原有名,可龙王寨在江湖上的地位却一点不比这里差。”
说到这里,女子突然起身,微微行礼,道:“阁下武功见识都是当今卓绝,妾身有要事相求,还望阁下务必施以援手。”
苏浅瑜看着她好一会,忽然道:“你难道不是廖星河的夫人?”
女子的眼中再次显现出当时的忧郁哀伤,如一口黑色的井水。
“我的名字是赵离双,武当派掌门定重子就是我的父亲。”
苏浅瑜愣的说不出话。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五大门派的掌门女儿,居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