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冰收起眼里的慌张,喝了一口茶,平静笑道:“易风先生果真没有外界所说的那么温和随性,风趣幽默呢......我便直接进入主题吧......我确实受人之托,希望你们协助我。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
际水双手抱臂,往后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成冰瞥了一眼际水,接着说道:“有位先生说,对于你们来说,完成这些事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你们不会拒绝我,毕竟条件很诱人......此前在舞台让您换了战神的战甲也只是试探一下你们对于神界的看法,想必你们也知道,现在神界许多规则都不太合理,三界子民有提议过改进或者修改部分规则,但神界对此始终没有任何回应,这让大家十分不满。我们希望神界放宽管理,修改规则,故步自封会坏了各界和气......倘若经济上始终压着,也会打击大家的消费热情......现在各族之间矛盾激化,抗议活动盛行,而神界却视而不见,只安心享受三界的供奉。如今已不比万年前,处处都需要神界的庇护.......现如今,时代已经不同了,我们需要做出改变。我认为你们能帮到我。”
“哦?”易风轻哼一声,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礼貌温和地笑道:“有点意思,那你想我们怎么做呢?”
“星启学院是神界建立的,这已经是可以和神界联系的最温和的办法了......这位......交接者大人,”说着成冰看向启然之,“久仰大名。我知道外界许多人都不知道您的交接者身份......对您本人也不是很了解,但我既然得了消息,便是知道您有这个能力......我们想和神谈判,和神界那位大人。他需要进行改革,他的规则对于我们来说太不公平了,子民们也需要自由。”
云厉静静地听着成冰说话,心里却复杂极了。她说每一句话,都让云厉感到心惊。试探他们对于神明的看法需要去侮辱战神么?看来成冰对于际水的真实身份是一点也不清楚,因此才轻描淡写地说出“只是试探”这样的话,他明明都看见易风前辈当时差点儿就要发火不干了。
又如“希望神界放宽管理......”,“希望”这词总是很微妙,好像她只是希望一个老朋友满足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原来神界在他们心中已经如此“亲民”了啊。再者,“和神谈判”,她不正和神明谈判么?还是两位。神明很少在神界以外的地方活动,一般是有公事才会离开神界。成冰想与那位大人谈判,应该也是知道际水的身份特殊,与神界在私下的联系比较密切。
只是这孩子真是好胆量,在她脸上看不到怯色,表情淡然得像被春风吹过的湖面。这话说出来实在带着狂妄之气......他听来心中倒是狂风骤雨,还是现在的年轻人有想法,把这各界相处的阶级规则看得太淡太轻,敢与神明谈条件,在他的学生时代,与神会面他想都不敢想。
云厉倒吸一口凉气,看那三人却是表情都很微妙,不知心里都在各自考量着什么。
他最开始也与易风谈过条件,那时他也不过将死之人,并没有忌惮的的地方,可这......他拨了拨眼前的刘海,继续听他们谈话。
“你的意思是......让你和日初见面,是吗?不过......他不会离开神界的,至少是现在。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能让日初出面。何况,他不会轻易修改他的规则。”启然之声音冷淡,也没有要继续商量下去的意思。
“没关系,我相信这位姐姐可以做到。”她冲际水笑了笑。
“我出不去,也没法让神界的人见你。”
“你总会有办法的。”
“大人不会过来,首先说明这点,无论是谁请他,什么条件,他都不会见你,但,或许你可以见见他的秘书。那位前辈可以替你传话,也可与你协商,至于大人同不同意,这就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成冰思虑片刻,道:“倘若日初答应我列出的十条修改规则中的任何一项,你们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们。”说着成冰摊开手,手中冒出一股白雾,雾里的出现一个不规整的影像画面,可以看见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有一个玻璃罩。而那玻璃下,正有一块灵魂碎片,看来已经被使用过,发出幽幽的绿色的光。
际水反复确认后直起身,“你的想法我会带到。请保持联系。给我你正确的电话号码。”
成冰收回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这个是没问题的。遇到问题可以找我。”
“还有一个问题,”际水把名片递给启然之,交由他保存。“义莱在哪?”
“您不必担心,他现在没什么事,等活动结束会回去上课的。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
他们一行人离开。
花会初赛已经开始了。他们都错过了第一场。
际水看了看启然之,转身示意他跟着她,“你们就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事。”易风和云厉也并不多问,便自觉走开了。
回到宾馆,际水锁好门。
“你要参加初赛,一直到最后两场再弃赛。”
“好。”
“易风也不是不明白......大人八成是不会答应成冰的条件的,通过正常方式得到碎片恐怕有些困难。而那灵魂碎片已经被用过了,容易被触发异能,是万不能在他们手上太久。得及早拿到才好。从来这里就感觉到,这里很多人确实不满于神明统治,并有反叛的倾向......你知道星启A班为什么创办......这样下去,还不到封印鬼噬,三界就该有异动了。你去参加考试,也好观察参赛者们的状态,看是否有什么异常,有不对劲的地方一定一定要先与我报告。”
“我也发现了,这里确实有秘密团体,我认为和成冰有很大联系。以往那些反叛的秘密组织成员大多都是些中年人,现在看来,花会期间会不断有青年人加入进去。”
“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先假意加入那个组织。”
启然之点头。
际水补充道:“你记得要改变样貌,你以往参加过花会,怕被人认出了就不好了,千万也要隐藏实力,不可以太过招摇,过于惹人注目。”际水看着他,犹犹豫豫要说什么,一撞上启然之的眼神,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能不能不要那么直白?际水心中无奈,又觉得好笑,曾经追捧她的人确实多,但她也不怎么与那些人相处,自然也没觉得什么。可每每余光瞟到身边的启然之,那双眼睛就像长到她身上了似的,以往启然之注意到她的视线后还收敛一些,现在是越发大胆了,竟毫不避讳。
际水不由得头疼,以她看过易风演过的诸多狗血偶像剧的经验来看,观众们把这种现象叫做“迷恋”。这叫单相思。他们的关系既不像同事,也不像朋友,更不像师生。什么也不像,也不知道启然之怎么想的。这样说来,在进入学校那天,他们在那个废弃的小公园那里见面的时候,启然之的眼神里就藏了别的东西。那时少年眉目如画,在风里的深邃眼睛带着温柔神色,她认为是第一次的相遇,其实也不过是久别重逢罢了。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她呢?
日日企盼的事情成真,也许在看见她的那一天是神情恍惚的。可惜她从未对任何人如此上心,也无法体会到他的心情。她不知道思念一个人可以记挂她好久,不知道原来所有的情绪都会在眼睛里溢出来,喜欢是什么?那崇拜和喜欢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喜欢吗?她的信徒很多,那他们又是怎样喜欢她的?或许,那根本不叫喜欢。
神明中的一部分人淡漠感情,因此往往独来独往,不多与其他神明交流谈笑......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伴侣。一个人挺好的,她喜欢一个人看星月,在夜晚坐在房顶上吹夜风,看萤火虫在狗尾巴草丛中闪耀,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浪漫。
她不知道,很久很久以后,她也会如此思念一个人,以他思念她的方式想着他,抬眼看星月时,那星月便像他的眼睛,晚风吹过时,那晚风便像他清晰动听的耳语,屋顶像他的怀抱,狗尾巴草摇动像他的衣角,萤火虫飞舞像他温柔的笑。原来想一个人时,眼泪就会从眼眶里跑出来啊,原来想着一个人是这么玄妙的事。
“启然之,你在想什么 ?”际水没有移开视线,她看见启然之笑着,眼睛里也看得出笑意,她好像看到那神情中甜甜的东西,和她喜欢的苦味巧克力一点也不一样。明明甜味是让人开心的东西,为什么她偏偏要逃避呢,偶然尝试甜甜的东西,也不会感觉到腻味的吧?
他们对视好久好久,一切声音都归于平静,房间里的光线照在他们脸上,启然之的眼睛下是睫毛投下的浅浅影子,它们晃晃颤动,美得令人心颤,际水听见他的呼吸声,听见他的心跳,她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一个山谷里,风吹过树叶,带来植物的清香,那清香扫过她的嘴唇,在上面残留了青涩味道。她物我两忘,思绪游走在不存在的林间,她回想起神界的日子,她怀恋过往。她不知道启然之为什么对她着心跳加速。
“我好想你。”启然之说,“我不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