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穴位已经被解开了,夏幕是能走动的,但被绑了大半天,又和一具男尸关在一起吓得去了半条命,现在她也懒得动了,乖乖地窝在司徒澜的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听跳,闻着他身上若有似无檀香和露水混合的气味,自己就会心安。
直到他走出了杨菁设下的结界,两人抬头终于能看见了月明星稀的无垠天空,她才说道:“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司徒澜无声地停下,将她轻轻放下。站直站稳后,夏幕轻声说:“谢谢你,又欠你一命!”
“不用。”司徒澜的回答,听不出背后是否还有内容。“先回客栈吧。”
“好。”夏幕一如往常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夏幕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知道她说的魔血是什么吗?难道是我的血型特殊吗?”
她记得自己以前献过血,很普通的A型血呀,并没有什么特殊,更不是熊猫血,怎么到了这里,是会连血型都发生变化吗?
可是司徒澜除了脚下滞了一步后又继续前行,却并没有回答。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开来……
“司徒澜,你能告诉我吗?你不觉得我出现是很奇怪的吗?你都不好奇我从哪里来的吗?我到底是人是鬼是妖是魔!”司徒澜的安静让夏幕没来由的恼怒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为什么司徒澜从来没问过自己从哪里来,怎么来的。他对自己是很照顾,明明两人靠得很近,可为什么却又觉得很远,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永远也只能安静的跟在他身后,对一切都一无所知,只能被动地等待下一刻来临。
而且,他对自己真的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还是,他根本就是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于心,只是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起过而已呢?还有,司徒晚空不是战死的吗?怎么就变成了月芽云间的耻辱?月芽云间和魔族又有什么纠葛,倘若自己身上真的有魔血,真的和魔族有什么关连,那他要怎么面对自己?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知道,仍旧对自己这么好,其实是别有用心?!
疑问越来越多,她想知道答案。夏幕觉得,自己应当也有权知道答案!
“你认为你是什么?”司徒澜停下了脚步,转身问道。
夏幕被问得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月下如炼的高大男子,飘逸出尘。心中就无缘故地升起一丝莫名的悲凉,果然自己和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尤其是司徒澜,他于自己而言,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可望而不可及。美好的东西只能欣赏,却是不能觊觎的……
及时收住那点不切实际的想法,断然回答道:“我当然是人,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我经历的那些事情对过往的我而言却一点也不普通。所以我疑惑,而你却是知道答案的,是吗?”
司徒澜又沉默了,在夏幕又要再次暴发情绪的时候,他忽然道:“我不能确定我的答案是不是真相。”
“那你可以先把你的答案跟我说吗?”真相可以再探寻啊!可是若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自己完全是懵逼的,就是遇见了真相,也分别不清楚吧。
司徒澜抬起头,也看向那轮明月道:“你或是圣女转世吧。”
“嗯?”夏幕是惊愕的,瞠目结舌。
圣女……转世!怎么可能?那么一个众人口中的战神、天之娇女、无往不利的女神,自己是她的转世?!开什么玩笑!就算自己驾个火箭也是断然追不上她的裙角吧。这种推测也太打脸了!
“只是……猜测。”司徒澜又补充道。
“好吧,我觉得不可能,我不可能是她的转世。”夏幕果断拒绝这种猜测。
“为何?”这回轮到司徒澜疑惑,她为何这么肯定。
“你觉得我像吗?”夏幕笑了,比哭还难看。
司徒澜却又不说话了,她自己并不知道,两人那是一张完全一模一样的脸吧。
“不是,你不觉得拿我和她做比较,会损害你们圣女的名声吗?”夏幕说得非常真诚。“虽然我不认识她,但也是听说过她的一些英雄事迹。她修为卓绝无人能敌是吧?你再看我哪有半点天资。还有,她美得如仙子一般,据说谁看了她都挪不开眼的吧,你再看我,虽然我也知道自己算是个美女吧,但和那个程度的女神级比起来还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我这几斤几两,还是有自知知明的好吗?”
自黑,夏幕是真诚的,因为她宁可自黑,也不要成为谁谁谁的转世。
是!虽然自己是很平凡,但再平凡也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怎么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呢,哪怕是转世也不行。她不要带着谁的光环,更不要顶着谁的过错。
司徒澜终于皱起了眉头,他大概也没有想过,夏幕会用自己如此来作对比。思虑片刻后道:“其实,你不差。”
“我当然知道我不差,关键是要看和谁比呀!”
“我没拿你和她比。”
“如果你真觉得我是她转生,怎么可能不用看待她的眼光来看待我呢?不是,我就是奇了怪,你从哪里判断出我是她的转生呢?因为我能进出圣女祠的结界么?”
司徒澜轻点头道:“其中之一。”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因为从另一个世界来,她的结界对我没用呢?”
“长安。”言罢将玉笛递还给夏幕。
“长安?它怎么了?”接过仔细看了看,没毛病啊。
“这是神兵,认主。”司徒澜道。
“这叫什么认主啊,你不也可以拿着吗?”
“但吹响的只你一人。”
“那你因为它放在圣女祠里也没人敢去吹吧。”
司徒澜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看着夏幕的脸,她到底还是不清楚长安是一柄怎样神通的兵器吧。
“那魔血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夏幕的心有点慌,或许是知道,司徒澜的沉默不过是对答案的肯定罢了,长安必然是如他所说——认主的。这样真是太可怕了,除了司徒晚空是她的主人,自己又算怎么回事?只能换个话题。
可是司徒澜又不说话了,只是转过身,正对月色。
“你!好!那你告诉我,你希望我是圣女转世吗?你希望我是死去的司徒晚空吗?”
为什么,他总是那么沉静,夏幕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他越是什么都不说,她就越是感觉到被那所谓的真相压得喘不过来气。
可是回答她的,依旧是漫长无比的沉默……
从惊恐到失落,再到最后无可奈何。夏幕不是一个喜欢掉眼泪的人,因为从小并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眼泪而对自己更好一些,相反,眼泪往往招来的只是那些大孩子们的嘲笑和捉弄。因此,越是难过的时候,她越是学会了微笑。比如此刻,她就笑了,然后又故作轻松地从司徒澜身边走过,说道:“算了算了,你不愿说我就不问了。你说的真相,无论我接不接受都已经存在了。反正,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情,我叫夏幕,这就好了。咱们走吧,天都快亮了,快回城里,我好饿啊!”
司徒澜抬眸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背影,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笑容与她眼底的水雾,心中一动,忽然叫道:“夏幕。”
“嗯?怎么了?”
“无论你是谁,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会护你周全。”
月下的广阔草坪很美,但这一刻,她眼里只有那个俊朗如神仙般的男人。天气很冷,但她的心不知道被什么就暖暖地一下子包围了,很踏实。风声吹过灌木丛沙沙作响,但她的耳朵里就只听见了司徒澜坚定且温柔的‘誓言’。
长久以来已经单打独斗习惯了,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站出来保护她,她自然也没有尝过被呵护的滋味。因此谁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想要忍不住千百倍好回去。可是面对司徒澜,她又是自卑的。
因为面对什么都有的他,夏幕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来的!
相望无言,欲语还休。那就什么都不说了,安静地待在他的身边就好,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那就最好了。
若是他将来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得上忙的,那定然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夏幕这回是真心笑得灿烂了,收了眼底的委屈,欢快说道:“好的,司徒门主,小女子先行谢过啦。可不可以先请我吃个饭啊,我要吃汤掌柜家的红烧肉。”
司徒澜点点头,走到夏幕身边,轻揽过她的腰,两人御剑而起……
第二天,夏幕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与司徒澜继续骑行离开了宁江城。
几日后,两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兖州。
司徒澜本是因木秀峰的消灾阁接到此处有魔族异动的消息才赶来的,两人初到兖州城后,便先找地方落角,住进了城中一家名唤‘风雨堂’的客栈。
兖州地处东南西北皆可通达之地,也是仙家——柘星派的居驻地。夏幕听说风雨堂是也是柘星派名下产业之一,用来接待四面八方道友们的专属客栈,若不是在修道界的名门世家里的弟子,或风评宫尚可且有名号的的散修,普通凡人或闲杂人等,是无法入住此客栈的。
而此刻,司徒澜正带着她站在这风雨堂最高一层楼的套间当中,换成夏幕的世界,那就叫总统套房了!
此套间共三层,推门进来便是一间若大的厅堂,主要是会客及用餐处;屏风后的二道门推开,便是一间独的卧室,简约却处处透着高贵;再旁边一道暗门推开,里面竟是一间浴池,风雅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