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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离家走上江湖路 危难幸逢丐帮侠

一仙离开了父母,离开了家,开始了他独自闯江湖的日子。江湖在哪儿?当你一个人外出闯荡时,你便入了江湖。

一仙离开了家,往少林寺走。司马方告诉他,少林寺有很多的武林高手,那里的高手离仙人最近。他的家离少林寺并不近,为了省钱,他晚上即使走到客店前也不敢去住,不是在这家的墙根下蹲一宿,就是在那个树林里躺一夜,幸运了遇个破庙进去住一晚。每天都是花点钱买几个烧饼、馒头装在包袱里,这就是他的三餐。他还从家里带出来一个葫芦,每遇到清澈的泉水、河水,他就把葫芦装满。如此这般,他走了五天。

在五天的傍晚他来到了一座山上。他想,找个大树躺在树丫上睡一宿吧,万一夜里有狼呢。正想着,突然前面传来了哭叫声:“不,不!……我不跟你上山!不!……”一听,是个女子的声音。一仙蹑手蹑脚地缩到一棵灌木丛傍,抬头偷看,见一个壮汉正在拉扯一个年轻的女子。这时又听到壮汉说:”你是黄花姑娘花一朵,我是鸡毛掸子没毛光棍儿一条,你跟我走不是正好吗?“说着扛起女子就走。女子又喊又叫,拳打脚蹬。可这女子的拳头打在身上,壮汉感觉好似挠痒,又如按摩,让壮汉心里那个美啊。壮汉哈哈大笑。女子骂:“你这个畜牲,你这个禽兽!……”壮汉对这个毫不理会,只是哈哈哈地淫笑。

一仙缩在草丛里心想:“可千万别出声,咱又管不了这闲事。——不行,我得管,我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对这种事,岂能视而不见。——我拿什么出手啊?这家伙壮得像头熊,还不一拳打死我啊。还是在这缩着吧。——不行,我得出手,被打死也得出手。不然有何资格成仙!——可如果我一管就被打死呢?”——何一仙思来想去,犹豫不决。突然他想起了自己前阵子路遇马氏弟兄,司马方冒充丐帮帮主钱太远救自己的事。他往地上一寻,恰好地上有个鸡蛋大小的石头。他绰起石头瞄准壮汉的后脑勺就打了过去,同时喊了一声:”大……大胆的恶人,还不放人,丐……丐帮帮主……钱……钱……“何一仙一紧张结巴起来,忘了丐帮帮主的名字了。刷地一下,他出了一脑袋汗。

“嗖——”石头终于打出。这石头有点糊涂,心想:“我到底该打哪儿啊?嗨,糊涂地飞吧!”

多少年后,江湖史官司马方在其名著《江湖奇逸怪侠录》中写道:“这是何大侠打出的第一颗墨玉飞蝗石,带着侠义,带着正气,带着对邪恶之事的仇与恨,在何仙大侠那原本只会挥笔著文章的文弱的右手愤怒的指挥下,向着恶人的后脑勺强劲地撞去。我想,那颗石头也定然有着宁可粉身碎骨也要杀死恶人的豪气……可是,令人感到惋惜的是,那日起了风,英雄的石头跑偏了方向,没有打中恶人的后脑勺,只打中了他的左耳……”

壮汉嗷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把女子扔在了地上,哐唧,扔口袋一样。壮汉捂着耳朵回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何一仙。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仙竟然站了起来,也向壮汉走去。边走边说道:“哼,你这贼人,竟敢强抢民女,还有无天理?今天……”前半句一仙还说得气壮山河,每字喷出有如千钧巨石向恶人砸去,可说着说着竟然软了下来。他娘的,原来这壮汉正是当日曾打劫他的马海!这真是冤家路窄。

何一仙差点瘫在地上,但还是强打精神说道:“贼……贼人……”马海道:“哼哼,又是你小子,你也敢管闲事?今儿个老子要把你和那小娘子一起抓到我的山寨去!”说着往前一跨,右手往下一绰,扛口袋一样把何一仙给扛了起来,根本就没用左手。马海扛着何一仙回过头来,想再用左手把那女子绰起来,可没想到的是,那女子刚被扔到地上,打个滚儿就跑了。

马海很气恼,啪一下又把何一仙给扔在了地上,接着好一顿踢打,边打边骂:“该死的臭书生,要不是你,老子今天就有女人!你给我赔,你给我赔!”好在马海没踢到要命处。待把何一仙打个全身红肿、胳膊腿都不敢伸的时候,马海又一下子把何一仙给绰起来,扛在了肩上。边走边骂:“小白脸儿,你弄没了老子的女人,你得补偿我!”何一仙用他那被打得几乎张不开的嘴骂道:“你这个贼人,你这个混蛋,放我下来,放下来!”听到这儿,马海两手抓住何一仙,啪一下像摔死鱼一样给扔在了地上,疼得何一仙嗷嗷直叫。马海问:“兔崽子,还让放下你来吗?还让吗?再叫唤老子摔死你!”说罢又绰起了何一仙。这次何一仙是真的不敢再骂了,只有哼哼地叫疼,只有哗哗地流泪,寻思道:“他娘的,别成仙了,我要成鬼了……呜呜呜……”。

马海扛着何一仙刚走了一两丈远,就听呼的一声响,伴随着一声洪钟般的老者的声音:“大胆的狂徒,还不放下这娃娃,老叫花子钱太远来也!”说着一位老者不知从马海后方多远的地方翻身一跃落在了他的前方。这老者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手持一根竹竿儿。

马海一惊,这一吓可非同小可,刷——,一身冷汗,哗——,一裤裆尿,但还是强打精神说道:“钱……钱老前辈,这小子搅了我的……我的好事……”钱太远说道:“嗯,这小子啊——你这不是把他打了一通了吗?算了吧,放了他吧。”“他……他让我没了……没了女人……”马海语无伦次地说,“我要他补偿!”“哈哈哈,小伙子,你要老婆可以,但他是个男的啊!”马海道:“我家的驴老了……我要他去……去给我拉磨……要他给我……去做饭……”钱太远又是哈哈一笑道:“算了吧,算了吧,给我个薄面,好吧?”“给!”说着马海啪的一声又把何一仙给扔到了地上,转身就跑了。——这就是高手,高手出马,不用动手。——何一仙终于被救了,可这几通摔却让他几乎要散了架,躺在地上连哼哼的声都小了。

钱太远把何一仙抱到大树下,检查了下他的伤势,还好,主要是皮外伤,摔得肿疼,擦破些皮而已。这时老叫花子也懒得动了,于是说道:“娃娃,今天老爷子我陪你在这儿过一夜。”两个人就在这树下睡了。睡梦中,何一仙不停地哼叽:“我……我要成仙!……你敢打我,我……爹啊娘啊……”——睡梦中的孩子啊,他想爹啦,想娘啦,想要回家啦。——听到这儿,已经年逾八旬的老侠客钱太远也禁不住流下了泪,“唉,可怜的孩子啊,谁叫你不好好在家待着呢?”何一仙除了说了两次梦话,一夜还算安稳。可是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时,他被冻得醒了。这一醒不要紧,浑身各处比昨晚还要疼痛。但钱太远却说:“娃娃,走吧,跟老头子去趟我们丐帮宫(钱太远就是这样,哪怕他住的地方透风又漏雨,他也称之为宫殿。对,就是宫殿!)。”听到这儿,何一仙也不疼了:“好!”可是站起来没走了两步就又爹啊娘啊地叫了起来,昨晚被马海给折腾得只差断气了。何一仙道:“老人家,我们歇会儿吧?”钱太远道:“你想在儿这安家?——快走,这点儿伤就哼哼叽叽地叫,还想闯荡江湖,还想成仙吗?”何一仙不敢再说什么,一迈腿疼得两眼直流泪,也不敢再出声了。走了一小会儿,钱太远道:“按理说,你年轻力壮,我都八九十了,你得背着我走才对。你说呢?”“这……”何一仙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现在只想好好地哼叽叫唤一回,但他不敢。老头儿盯着何一仙看了一小会儿,何一仙只是低着头,手里拄着一要树枝。老头儿哈哈一笑,说道:“好了,我扛着你吧!”说着,老头儿一弯腰右手搂住何一仙的腰,把他绰起扛在了肩上。老头儿说:“孩儿,闭上眼!”说罢,施展陆地飞腾术之恶狗在后快快跑狂奔起来,何一仙这时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呼,早忘了疼痛。他哪里敢睁眼,只想说:“老人家,慢点慢点!别把我摔死!”但被吓得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有人问,如此高超的本领,钱老先生师出何门。唉,钱太远出身于极为穷苦的人家,六七岁就不得不到四里八乡去讨饭吃。可是,很多人家喂养了极其凶恶吓人的大狗。很多次,当年的小太远刚进人家的家门,吓人的大狗就呲着大獠牙汪汪汪直扑过来,吓得小太远玩了命地往外跑,有的狗还发了疯似的追个没完,小太远只好跑个没完,有时把狗早已经甩出好远了,他还在跑。多少次的被狗吓,不只一次的被狗咬,丐帮帮主的陆地飞腾术就是这样打下了最扎实的基本功。唉,说出来都是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钱太远说一声:“孩儿,到家了。”何一仙心里咯噔一下,他真怕老头儿跑累了,也把他啪的一下给扔在地上,那小命儿可能就没了。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老头儿轻轻地把他放在了炕上,并说道:“娃娃,好好歇一下吧。”何一仙被放在了炕上,心稍微平静了一下,这才感觉到,自己衣服都湿透了,裤裆湿得更厉害……

何一仙在钱太远所说的宫殿里休息了几天,身子已经基本恢复了。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个院子里出出进进的有好多人,大多数破衣烂衫,破得补充摞补丁,窟窿连窟窿,有的还用烂麻线把大窟窿简单一系,小窟窿就不管了。何一仙心道:丐帮的衣服都这样啊。

这天晚上,钱太远来到他的房间,问道:“娃娃,身子好了吧?”何一仙道:“已经好了。多谢老前辈的照顾!”钱太远哈哈一笑,又说:“这点儿伤不算什么,以后多挨几回就好了。”何一仙听了只当是玩笑,又说道:“好了,都好了。”两个人又闲说了几句之后,何一仙说了句后来让他自己感到非常愚蠢的一句话:“钱老前辈,我来到了丐帮,也得换上咱丐帮的衣服吧?”钱太远听了低头抖抖自己没法再破的烂衣服,冷冷一笑:“呵呵……”只这么一呵呵,什么也没说,一时间空气凝固,何一仙傻了。过了一会儿,钱太远语气沉重地说道:“孩子,你把我们丐帮的破烂衣服当成了皇帝的龙袍、和尚的袈裟吗?”何一仙疑惑地呃了一声,瞪着俩眼听着。钱太远接着说道:“孩子,丐帮哪有什么帮服?谁不想穿好衣服啊?我们破衣烂衫,这是没办法啊!孩子!你知道老头子我的梦想是个啥啊?”何一仙似乎想张嘴说什么,但钱太远没等他回答,接着说道:“我梦想有一天,世上所有的人都吃得饱,穿得好,不用再为衣食烦忧。那个时候,世上没有了乞丐,也没有了丐帮!”

这一句给何一仙心头一震,他没想到丐帮帮主有着这般的胸怀,这岂是其他江湖帮派所能比的。不但何一仙震惊了,就连此时远在天廷观看人间景象的唐僧师徒也为之一震。

唐僧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猪八戒道:“到那时人人都有好吃的!小伙儿都能找到好媳妇儿!”孙悟空道:“我梦想人花果山的花美果儿甜,天天像过年。”沙和尚点点头道:“是啊,是啊。”

钱太远接着说道:“那个时候,世上也就再也没了乞丐服!”说着钱太远又拽拽自己的衣服,呲——,一个不小心衣服被拽破一个口子。

何一仙疑惑地问道:“没了丐帮,那……丐帮的武功?”钱太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继续说:“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世上没有了乞丐,也就没有人再穿这带洞带窟窿的衣服了!……”

令当年的丐帮帮主没想到的是,当今世界有太多漂亮姑娘、时尚小伙天天穿着前漏膝盖后漏大腿的乞丐服——一种穿不烂撕烂,没窟窿造窟窿的乞丐服。更有赶潮流的小伙在读了钱太远的故事后,在衣服上绣上了歪歪扭扭的艺术字:“一代宗师 钱太远!”也有人绣上:“龙袍太丑,乞丐服是我的最爱!”——钱太远老先生在天上看到这些会做何感想呢?我们真的不知道。

言归正传,钱太远一番深情的演讲后,说:“好了,不说这个了。孩子,那天你冒充老头子我打墨玉飞蝗石,那水平——嗨……为了以后让你有冒充的本事,明天一早,我教你几手。”

这晚,何一仙迟迟没睡,他想了很多,借着灯光他看到了屋子里的字画。其中有两幅字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幅写着“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优雅的行书,笔画间,似乎看到了书写者的那种随遇而安的境界。而另一幅写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疯狂的草体字背后,似乎看到了书写者内心的热切愿望。何一仙心中想,哦,原来丐帮中也有文化人。

这晚,钱太远也想了好多,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很长时间未睡。上炕躺下了又下地,他研磨,提笔在墙上写了一幅字。写罢,他自己好好端详了一番:“愿天下人人不为衣食忧,愿世间家家户户都富足,愿人间无丐帮。——钱太远”。

再说何一仙,他想了很多,终于要睡下了,刚闭眼,又想到钱太远要收自己为徒了:“娘啊,钱太远要收我为徒了!这真是祖坟冒青烟儿啊!这是多少人搬座金山银山都换不来的啊!”何一仙高兴得在床上直打滚儿,滚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终于睡着了,睡梦中嘿嘿笑了好几次。

可何一仙哪里想的到,他不但没做成钱太远的徒弟,就连徒孙都没做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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