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万俟雾的几个徒弟把何一仙、梁上君、房上飞又抬到了课堂。三个人都想:“上他娘的什么课,快上药!”
就在三个人的**与骂声中,窗外传来了那极不合时宜的:“妙,妙妙妙!这宝贝,千金不换啊!妙,妙妙妙!”显然,这是令狐猫在窗外溜达。
令狐猫这如猫叫的声音入了何一仙等人的耳,又搅动了他们的心,让他们很烦。
过了好久,一位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拄着拐棍儿的老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背着个药箱。
老人进了屋,就唠叨:“唉呀,孩儿呢,在家呆着多好,干吗到处跑,你看让人打的。唉,你爹娘看见得多心疼啊,我的娃啊!……”
老人唠唠叨叨,等唠叨完了,也给三个人处理完了伤口,开好了药。
最后老人说:“万俟大侠说了,你们志在江湖。唉,这叫啥狗屁志。还说给你们看病是顺带的,主要让老朽给你们上一课。
讲什么呢?我每人送你们一包专治跌打损伤的药吧。再告诉你们,这挨了捶挨了踹身上青了紫了,让人捅了砍了出血了掉肉了,还有中了一般毒了,该咋办。也不说了,我把处理方法、药方都写下了给你们三人。望你们好自为之。
唉,老朽真想说,什么这派哪派的这山哪寨的,都是是好斗的浑人,不法之徒!不法之徒!好好读书多好!不是读书的料,学个厨艺,学个木工、泥瓦匠,或者老老实实地种地,不都挺好嘛。偏偏学武去打斗,你们啊,癞蛤蟆插鸡毛——算个什么鸟啊!但这话老朽不能说。
万俟雾请我来,我不想来,但想到你们三个傻小子被打成这熊样,唉,我来了。
好啦,好好养伤吧。老头子我回家喽。”
敢情这华一撮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乃一个寻常大夫。万俟雾请人家来给人治病,竟然也算作一课。
何一仙、梁上君、房上飞挨了通唠叨,谁也没说什么。少半儿觉得人家的话在理儿,大半儿也因没有力气。
三个人又被抬回了卧室,趴在了炕上。他们在哼哼哼唧唧**中,也稍微回味了一下华一撮的话。但没想太多,毕竟他们还是对自己的江湖前途充满憧憬的。
窗外又传来了犹如猫叫的声音:“妙,妙妙妙!好书啊!这书千金不换啊!妙,妙妙妙!”
现在三个人身上痛、脑子乱,这猫叫声只在他们脑子中轻轻打了个漂儿。
晚上,万俟雨训斥兄弟说道:“你怎么把学堂的人都给打趴下了,你要当地痞恶霸吗?这接下来的几天,怎么教他们武功?啊?不教东西,以后江湖上不说咱坑人吗?我这还请来了好几个门派的高人来当先生呢。”
“哥,这仨小子,都是狂傲之徒得教训教训。让我那名气并不大的徒弟打败了他们,也给咱泰山派增光不是?请来的那几位高人就不用给这三个小子上课了。”
“胡说!请他们来白吃饭啊?不讲几节课,咱泰山武学提升学堂成什么了?”万俟雨不等兄弟说完就批评。
“你等我把话说完啊。请那几位高人给咱自己的弟子先讲几堂课,以后办高级课堂时再请他们给外人上课。”
“那三个年轻人在这儿养几天伤就走了?人家就来交钱买挨揍了?!”万俟雨瞪眼反问。
“他们不是已经上了三堂课了吗?再……”
“就那三堂课?一堂挨揍,一堂上药,第一堂还好,可教的有真东西吗?”万俟雨气呼呼地问。
“话不能这么说!令狐猫那也是长白山掌门人令狐狸的亲兄弟。他从理论的高度告诉这些年轻的娃娃如何才能成为剑客,乃至剑仙。让这些年轻人对剑客、剑仙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这不是很好吗?”
“唉,我信不信令狐猫倒无所谓,只要他们信就好。”万俟雨说道,“对了。他们伤都没好,以后几天你只让他们养伤?”
“嗯,那不好。我请来了一位教书先生,给他们讲几天诗词。”万俟雾狡黠地说道。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一个真正的剑客哪能只会舞刀弄枪使蛮耍橫,肚子里也得有学问,知书达礼!好,以后你也要多读书!”难得万俟雨这么肯定兄弟。
万俟雾很高兴,但对大哥最后一句有点儿不满:“那狗屁诗词是糊弄人的,我读它做甚?拿我当孩子说呢,哼……”
第二日,万俟雾又想命人把何一仙等抬进课堂,万俟雨说:“别抬了,费事,请先生到他们卧室去讲课吧。”
万俟雾便命人去请那先生孟放亮。孟放亮一听,勃然大怒:“胡闹!老夫岂能去卧室讲学?师道尊严何在?师道尊严何在!”
万俟雾嘿嘿一笑解释道:“那三个年轻人不是身负重伤行动不便吗。还得让人抬,麻烦!辛苦先生了。”
“万无此理!老夫岂能到几个娃娃的卧室去讲学?荒唐,荒唐!”孟放亮嚷道。
万俟雾烦了:“来人啊,把孟老头儿抬到那仨小子屋里!”
“抬也不去!”
“打!把他打过去!”万俟雾脸色一变嚷道。
孟放亮瞪了万俟雾一眼,鼻子出口粗气道:“打什么打?我给几个娃娃上几堂课又怎地?”
万俟雾见状嘿嘿笑道:“就是吗,去上几堂怕什么。”
孟放亮来到了卧室,又摆出一副宿儒的模样:“人在江湖走,不能不读书!——万俟大侠让老夫给尔等讲援诗词。想法很好。但听说你们认不了几个字啊。唉,今天老夫就给你们开开蒙,教你们读《笠翁对韵》吧。”
“开蒙?!——师兄,一个老头儿咋给咱兄弟开?!不是大姑娘被男人给那啥了叫开蒙吗?……”房上飞惊讶地问道。
梁上君笑道:“哈哈,兄弟,开蒙是……不是那啥……哈哈哈……!”
老头儿也不管下面几个年轻人嘀咕什么,把眼儿一眯,脑袋一摇就开始背。也不管人家爱听不爱听: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鱼翁。”
就这么自我陶醉地背,跟喝了好酒快睡着似的。
何一仙是中过秀才的人对这些东西自然不屑于听,反倒让他更加烦躁,趴在炕上思东想西。房上飞只上过一年半学,还上得浑身难受,听这些东西他觉得没驴叫好听。倒是粗通文墨的梁上君偶尔觉得老头儿讲得有点儿意思,竟然用心听了大部分。
背了一阵子《笠翁对韵》,孟放亮又讲解了作对子的要领。
最后老头儿说:“现在我出个上联,看你们谁对得出下联。我的上联是‘两岸晓烟杨柳绿’,谁对得出下联?”
何一仙觉得这是对他的侮辱,懒得搭理。梁上君对作对却有了一定的兴趣,但毕竟才学了这么半天,挠了两回头也没想出下联。继续挠下巴。
房上飞心想:“外面下雨正好睡觉,这老头儿嗡嗡嗡真烦人!”于是答道:“我的下联是,‘一串狗屁满屋臭’,哈哈哈……”
梁上君一听,眼睛放出惊讶的光茫,大赞:“兄弟,有才啊!”
房上飞也兴奋了:“他娘的,这就叫对了?哈哈哈……”
孟放亮一听,气得肺要炸了,但跟一群亡命之徒讲学也不敢太计较,只鼻子呼个长气,骂道:“粗俗不堪,成何体统?!”
但老头儿还得忍着气继续讲:“好吧,老夫再出个简单的上联,‘两个黄鹂鸣翠柳’。”
何一仙还是不睡装睡,懒得搭理。梁上君觉得自己的才华不能输给房上飞,挠了下巴,又挠头,突然他哈哈一笑,指着孟放亮兴奋地说道:“‘一只老狗坐板凳!’哈哈哈……”
房上飞听了哈哈笑道:“师兄,你比李白都白,比姓杜的斧子都快!哈哈哈……”
“是可忍孰不可忍?是可忍孰不可忍?!”老头儿气得呼呼直喘,一甩袖子走了。
更令老头儿生气的是,他刚走到门口遇到了从门前走过的令狐猫,只听他叫道:“妙,妙妙妙……”
孟放亮嘟囔:“一群乌合之众!乌合之众!!”说着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气呼呼地回家了。
令狐猫捻着胡子看看孟放亮,哼哼两声没说什么也走了。
过了一泡尿的工夫,有人告诉万俟雾,孟先生气呼呼地走了。万俟雾道:“走就走吧。你去请令狐大侠来我这儿。”
令狐猫捻着上唇的胡儿到了万俟雾的房间,不知二人让了些什么,大约过了一壶酒的时间令狐猫回了自己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