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梁实便学会了古华先生教给他的所有招式。
古华先生以为他看起来不算灵光,是资质愚钝之辈,原本料想这些招式足够他学个四五个月,想不到他学得这么快。
也许是他学得极认真,又肯吃苦,耐得住日复一日的枯燥吧。总之,他不似古华先生所想的那般平庸。
梁实学上了瘾,又来找古华先生教他别的功夫。古华先生说该交的都教了。
梁实只好每天在园子里重复耍那些已经练得滚瓜烂熟的动作,连仆人也叫他不要再练了,看都看腻了。
有一天,古华先生终于又来到他面前。他说:“既然你这么感兴趣,那么,我就把我的绝学传给你吧!”
梁实受宠若惊,绝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学到的,连连谢过古华先生。
古华先生接过他手里的剑,一个疾冲跃上半空,长剑急促回旋,下划,而后右肘悄无声息的回缩发力,剑尖猛然刺出,在风中发出“叮叮锵”的声响,力道劲厚。假使前面有什么东西被刺到,不碎也得狠狠裂成几片开去!
梁实大叫一声“好”,知道这剑法确非常厉害。
古华先生回到地面上,声息依然平稳,他不急不慢地继续为他讲解:“我要教你的,叫做‘风亭剑法’,刚才示范给你看的,只是风亭剑法十二招中的其中一招。”
“风亭剑法,好名字!”
古华先生微微一笑,风亭是他已去世妻子的名字。在她死后,他终日独处,没有出过门,独创了这门剑法,以她的名字命名,用来纪念她。
“风亭剑法的精妙之处,在于它的细。表面上,它力道柔弱不起眼,但它总能在敌人瞧不起它的时候,出其不备地抵达敌人的胸膛,并且往往准确无误。”
梁实很佩服这门剑法,不敢懈怠半分,他知道这比之前的所有招式都要难学,但他下定决心要学的,最后就少有放弃的。
等他学完这十二招的时候,天气又变得寒冻起来。
太阳刚升上空中,玉茹便叫他去海面上晒太阳,誉轩殿下也在。船很大,足够他们三个人平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望着天空。
玉茹问起梁实的近况,“最近都没见你来听课,是不是古华先生不让你来啊?”
“嗯,古华先生在教我武功。”
“难道古华先生跟史伯特先生有过节吗,为什么不让你听他的课呢?”
梁实若有所思地说:“不是那样。其实古华先生的想法也没错,我的魂魄,只是平庸的魂魄,去听再多课,也修炼不出法力的。还不如学点儿功夫,当作防身也好。”
誉轩殿下坐起来,一脸的兴致盎然:“那么,你耍几招最厉害的来瞧瞧吧!反正你的剑也随身带着。”
于是,他们从海面来到陆地上,在不远处,有一座险峻的高山,人们叫它“寂云山”。
梁实便在山脚下,向他们展示了两招新学的风亭剑法,他的动作不及古华先生那般娴熟,但已足够赢得旁人的喝彩。
“梁实,你可以到我的军队来!”誉轩殿下十分激动地说,“虽然你没有法力,但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份合适的事情做。来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梁实心里一动,转而又想起自己来凤宫的初衷,他迟疑起来:“我得回去和古华先生商量商量。”
他还没有意识到,誉轩殿下随口的一句话,是可以带出命令性质的。但誉轩殿下没说什么。
回去跟古华先生一说,古华先生自然是不同意的。他劝梁实要三思。
“你没有法力,即便靠着这一身武艺到了军队去,对阵终归打不过人家。”
“誉轩殿下也知道我不会法力,我只是去军中做做杂活儿,见见世面罢了。”
“你年纪尚小,入军队关乎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古华先生脸上布满担忧的神色。
“我明白,古华先生。”梁实点点头,欲言又止。
古华先生从他的神态明白了一切,良久,他叹息道:“我是拦不住你的,你去吧。记得一切小心!”
“我知道了!”
就这样决定去誉轩殿下的军队,他没想过换个地方就会有个怎样的新人生,也没想过会得到什么大成就。
他勇于去尝试不同的生活,但潜意识里趋向于做一个平淡无奇的小人物。
他穿上誉轩殿下赐给他的新军装,身材偏瘦,亏得骨架够大,撑起了军装的英武清俊,站在树荫下,浑身依然散发出明晃晃的魅力。
玉茹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的脸随着微笑显得越发圆润,“你今天真帅气,梁实!”
“谢谢!”梁实龇牙一笑。
“你今天穿的还只是小兵的军服,但我相信你总会穿上大兵……哦不,我相信你定能有当上将军的一天的。祝你好运!”
梁实又傻笑了一下,他并没有把这种祝福语放在心上,但他也慷慨地回祝她:“我祝你早日成为真正的凤精灵!”
两人如此瞎聊了几句,说了声再见,梁实便跟随誉轩殿下到了军营去。
军营距离凤宫仿佛并不太远,坐在誉轩殿下的飞鸟坐骑上,不用一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
他们走的不是陆地,而是像隧道一样的地下通道,光线微弱,一路疾飞。梁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军营是全封闭式的,在里面,有许多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个个英姿飒爽。他还不知道,这些男孩作为凤族,已经比他多活了一百多年。
誉轩殿下为他安排的不是做后厨之类的杂活职务,而的的确确是一个要刻苦训练、要上战场的小兵。
梁实很惊讶。
誉轩殿下对他说:“梁实,你就从最底层做起吧,经过打磨,我相信你定能有一番作为的!”
“可是我只会一点功夫,法力全不会。”梁实脸红耳赤地说,仿佛快要辜负人家的一片期望,心里立刻感到羞愧。
“这有什么关系,我给你时间修炼!”
“我只是普通魂魄,而且还是修炼不成法力的那种。”
“谁跟你说的?”誉轩殿下哈哈大笑,“你的魂魄可以修炼!从明天起,你就跟着腾图先生学习吧。”
梁实答应了。心里却是布满疑团,奇怪了,古华先生明明说过他的魂魄是无法修炼法力的,誉轩殿下却又说可以,难道,古华先生对他说了谎?
假如是这样,古华先生又为何要对他撒谎呢?他想不明白。
军中纪律森严,每天有清晰的起床、吃饭、早训、中训和入睡的时间表,每天都安排得很充实,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很少有停下来的时候。
军营环境十分朴素,水泥墙筑成一间间的士兵宿舍,外围用铁栏杆围起来,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
其实这外围形同虚设,平日里几乎不上锁,因为纪律牢记在他们心里,没有人敢轻易擅自溜出去。
一开始,梁实晚上总是睡不着。他的床位可以清清楚楚地望见军营四周的大山。他看着它们隐隐约约地躲在夜色的云雾里,如临梦境,内心却是安静下来了。
这时候,他就想起来要给一些人写信,就当作是在远方和他们说说话。
到了凤宫不久,他才从玉茹那里得知,他们虽然可以随时去到陆地上,然而,他们所处的世界,跟人间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人类世界的东西,很多这里都没有。
就好比此时,他无法打一通电话给山鸡村的渔翁老伯说说近况,也无法坐火车回去他那开满灵暑花的山洞看看。
他也写信给玉茹,写在纸上,怕被人家见到,没有直接写她的名字:“胖妹,此时是晚上十二点整,我还睡不着,很无聊。庆幸渔翁老伯教我写字,现在才能在这里和你说说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我做了一名小兵,刚来这里,心里总有些惘然。你是我来到凤宫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虽然你喜欢唠叨,但平时有什么话还是习惯了对你说。希望日后再见,能再与你说这些经历。”
写完这些,心里畅快许多,躺下去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