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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辗转流年人事非(一)

那人话音刚落,一直盘旋在上空的琴声也戛然而止,随即四周便开始泛起了雾。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整个战场就已经被雾气笼罩了。

白茫茫的浓雾里,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慢吞吞地朝清城等人走来。

一步,又一步,清城紧张地看着那个人影慢慢走下云端,又慢慢地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最后终于在结界的外面停住,距离尚远,却已经足够他们看清他的容貌。

清城看着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往事汹涌而来, 宛如波涛般在他的心间翻滚,一时间竟使得他有些发愣。

顾清浅见清城只是木然地站着,便抬起袖子半掩住薄唇,眯了眯狭长而微红的眼,笑道:“怎么,这么多年不见,大师兄难不成竟不认得我了么?”

一句“大师兄”,对顾清浅而言不过是两片红唇的开合而已,对清城而言,却像是晴空惊雷一般,瞬间将他从回忆中震醒。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韩式微与木忘昔掩在身后,皱着眉道:“我早已经不是你的师兄。”

顾清浅放下了掩住嘴的手,嘴角弯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啊!你瞧我这记性,我都差点忘了三百年前自己已经被逐出师门了,还是清城掌门你亲自将我赶出昆仑巅的呢!那么,”他的脸上笑容越发地灿烂起来:“好久不见,我的大哥。”

清城道:“叫这两个字的资格,你也早就已经失去很多年了。”他的语调平静,似乎站在对面的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对手而已,然而他那紧握的双手却悄悄地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我明明已经把你打成了重伤了,你是怎么从那种地方逃出来的?!”

顾清浅眼里红艳艳的光泽越发妖艳起来:“想不到吧?虽然你重创与我并且把我扔在那种地方等死,但是天不绝我顾清浅,最后终于还是让我给逃了出来!”。他舔了舔嘴唇,又道:“想知道我是怎么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着出来的么?你求我啊,如果求得我心情好了,说不定我就会告诉你。”

清城凝神看了看他那突然变得血红的双眼,沉声道:“不必了,即使你不说我也已经猜到了。”

韩式微与木忘昔对视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诧异。木忘昔刚想开口,韩式微却将一个手指竖在嘴边,示意她不要说话,木忘昔会意,悄悄朝他靠近了一些,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到顾清浅身上。

只是两人自以为隐秘的动作,却反而引起了顾清浅的兴趣。他朝清城的身后望了望,目光掠过韩式微之后,便在木忘昔的脸上停住了。他毫不掩饰眼中的诧异,眼光放肆地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木忘昔被他这种赤*裸*裸的目光弄得异常地愤怒,她上前一步越过清城,对顾清浅怒道:“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给木小昔当零嘴!”

顾清城对她的怒骂丝毫不以为意,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清城一眼,道:“看来传言是真的了,你果然擅自做主将她留下来了……苏莫离他难道就一点也不怀疑么?”说完他又再次放肆地将木忘昔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咂咂嘴道:“长得倒是挺像她母亲的,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火爆的脾气?心棘的性格气质竟一点也没有遗传到么?”

木忘昔闻言心里一震,因为顾清浅粗鲁的打量而聚集起来的火气“轰”一下就散得无影无踪了。她半带疑惑半带急切地道:“你认识我母亲?!她的名字叫心棘?!”

见她如此问,顾清浅也微微一愣,不过他即刻就想转过来,哈哈大笑了几声,随即用涂满了鲜红的丹蔻的白皙手指摸了摸下巴,对清城道:“顾清城啊顾清城,你有胆量做得出这种事情难道竟没有胆量说给她听么?”随即他又转向木忘昔:“小姑娘,你师父没跟你说过你的身世吗?你师父他是你的……”

“顾清浅!”清城大声呵斥着打断了顾清浅的话,他往前一移,再次将木忘昔挡在了身后,一字一句道:“你想报复我奉陪,不要打她的主意!”

顾清浅没有说话。他伸出青葱般的十指一个个仔仔细细地检查端详起来,仿佛是在检查上面的丹蔻有没有涂抹均匀一般。

气氛沉默得诡异。

良久,顾清城才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着清城,慢条斯理道:“如果我非要打她的主意呢?”

清城沉声道:“只要你敢伤她一丝一毫,那么我一定会赌上我所有的一切来杀你,天涯海角,碧落黄泉,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顾清浅眉毛一挑,眼里终于浮上了一丝怒意:“顾清城,你以为你是谁?每次都把话说得那么好听,让全天下的人都以为你顾清城是什么了不起的好人,但事实上呢?你还不是连一个爱你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你的怀里?!”

清城怒目圆睁,大声怒喝道:“顾清浅!!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谁造的孽!!”他的双手银光大盛,刺眼的闪电顿时缠满了全身,不停地滋滋作响。

顾清浅被他如此一说,往事不禁浮上心头,恍然间竟隐隐有些理亏的感觉。他撇了撇嘴,冷笑一声,道:“要论讲道理我自然是比不过清城掌门您了。不管那是谁造的孽,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今天来可不是来叙旧的。”说罢他又看了看清城身上的闪电,补充道:“当然我也不是来找你打架的。”

听他如此一说,清城也冷静了一些,不过耀眼的闪电却仍是在他身上四处游走着,不断地闪着光芒。他皱了皱眉,道:“这里的瘟疫和战争都和你脱不了关系吧?”他话锋一转,语气也有些尖酸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高气傲的顾清浅也开始为人走卒,甘愿鞍前马后了?”

“为人走卒?就凭那群羌狼人也配?!不过是群野蛮的怪物!”顾清浅狠狠地啐了一口,道:“我只不过是小小的利用了一下他们的野心而已。”

清城眼神凌厉,沉沉道:“顾清浅,你处心积虑挑起羌狼与青丘的战争究竟想干什么?!”

“战争?我更愿意称之为:欢,迎,仪,式。若非如此阵仗,又怎么能突出清城你的重要性呢?” ”顾清浅朝迷雾深处望了望,掩嘴轻轻一笑,嫣然道:“只是没想到竟然连那两个也一起来了,也算是没有白费我费尽心思策划的精彩表演了。”

清城怒到极处,心情反而愈发地平静下来了,他卸下了身上缠绕许久的闪电,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顾清浅,人命在你眼里,就真的这么不值钱么?”

顾清浅见他如此,突然觉得这场浩浩荡荡的闹剧变得兴味索然。他咬了咬唇,恨声道:“总之,我就是要让你们都知道,我顾清浅不但没有被你整死,反而变得更加强大地回来了。当年你们对我做的一切,从现在起我都要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说完他便拂袖而去,很快便在浓雾中消失不见了。

清城再次叹了口气,一转身,却见木忘昔与韩式微并肩而立,站得笔直地挡在他的面前。

“清城,”木忘昔一双水眸里波澜四起,神情复杂地盯着他:“你不是跟我说,我是你在外面捡来的弃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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