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莫离仰天一阵惨笑：“顾清城，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么？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如你所说的那般想做就能做到的话，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悲欢离合了！我看真正不明白的那个人是你，顾清城，你真的是如传说的一样，没有心，也没有情的。”
清城静静地道：“苏莫离，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就算你觉得是我毁了你的人生，那也是我的错，你应该针对的人是我才对，又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忘昔？我也许不懂你所谓的感情，但是我至少知道什么叫做骨肉亲情，和某个狠心抛弃自己女儿的人比起来，至少我用心用情地将她养育成人了。”
苏莫离的扭曲的脸上轻轻抽搐了一下，别过了头去：“她长得那么像你，你养育她长大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苏莫离！”清城沉声道：“你非要给自己抹黑，给我抹黑我都无所谓，但是你这么说不仅是侮辱了心棘，也侮辱了凡诺和心棘！说什么长得像我，你不敢说的话就让我替你说出来好了，你不就是觉得忘昔她是我和心棘的女儿么？你到底还想要闹出多少悲剧来才肯醒悟？！当年你用这句话气走了心棘，现在你又想要用同样的方式让自己仅剩的亲人也离你而去么？！”
苏莫离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受了伤的脚再也撑不住摇摆的身躯，最终颓然地跌坐在地上，满脸悲愤地抬头看了清城道：“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你错了，我什么都知道。我不仅知道为什么心棘会带着忘昔离家出走，也知道为什么她会在最后的那个地方出现，更知道她为什么会死，真正不知道的那个人是你。”清城居高临下地看着苏莫离，脸上的表情近乎怜悯：“若说真有什么我还不知道的，那也就是你的想法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让人请我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照现在看来，很遗憾，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顾清城！”苏莫离恶狠狠地道：“我不是严遇纾！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骗！”
“你当然和遇纾不一样。他虽然有些偏执，但至少也是明白事理的，更能够分得清孰轻孰重，而不是像某些人那样顽固道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清城转向苏凡诺道：“我们走。”
苏凡诺看着坐在地上的苏莫离，少有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朝着清城走了过去。两人将将踏出大殿的那一刻，苏莫离突然又道：“顾清城，也许有些事对的人的确是你，但是你不可能永远都是对的，至少对于感情这件事情你从来都不是有资格评论的那个人。对别的事情你要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对于别人的感情事，请你以后别再用那副义正言辞，自以为是的脸面来说三道四了，你真的没有那个资格。”
清城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苏莫离那双微红的眼睛，慢慢地道：“你说的很对，情之一字对于从前的我来说的确是太过遥远，也正是因为不懂所以自觉没有资格，我才会对你和心棘的事情听之任之，从来都没有插手过。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到这一刻才真正地想通了，有资格也好，没资格也好，这些都不应该当做逃避责任的借口，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去做的。我现在只后悔一件事情，那就是没有早一点想通这个道理。”清城顿了顿，又道：“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心棘的死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她是被误伤而亡的。所以你虽然有错，但是充其量也不过是把她气得离家出走了而已，不要再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自怨自艾了。”
“你现在这样说，是算在同情我，怜悯我么？”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对于自甘堕落的人，我从来都不觉得有同情的必要。”
苏莫离看着清城眼里眉间全是冷冷的气息，没有爱恨，没有悲喜，就只是一双无情而冷漠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自己，完完全全还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也不懂爱恨情仇的昆仑之主。
说什么已经变了，分明除了时间，什么都从未在他身上改变过，说了那么多的话，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说服力，更没有任何的意义。
苏莫离轻吸一口气，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有没有爱过她？”
“没有。”清城毫不犹豫地道。
听到他如此干脆的回答，苏莫离反而心里有些失落。
“原来如此。”他轻声道。
清城不再与他多说，道；“总之忘昔已经在这里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他貌似不经意地朝苏凡诺看了一眼，后者立即会意，这回没有再犹豫，而是直接跟着他走了出去。
身后的苏莫离则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最终发泄似地仰天长啸一声，站起身来将目光所能及的一切全部都踢翻砸烂了。
听到身后远远传来的怒吼声与器物撞击的声音，苏凡诺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追上前面的清城，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师叔，刚才您那样，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清城侧过头来看他，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是不是……说得有些太过了？毕竟他都已经有近两百年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了，我怕他受不了刺激……”
“你放心吧，他不会的。”清城转回头去，有些漠然地道：“从某种方面来说，我比你更加了解他。他可是苏莫离，区区这点打击对他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苏凡诺于是不再多话。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空气骤然清新了起来，娇嫩的花瓣上四处可见凝结着晶莹的雨滴，鲜艳动人。清城抬起头看了看逐渐变得明朗的天空，心里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