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清晨。南都尚有几分未消的暑气,墨雍算着日子,连夜飞回云都城。寻了城郊一处无人的僻静地,墨雍脚踏神剑,缓缓落地。
这柄血红色的剑,便是曾经卡图亚尼的佩剑,名曰赤血黄泉。作为死神的偏神,此剑之名,倒也颇符合意境。
“云都,我回来了。”墨雍遥望着远方的高楼大厦,心生感慨。
可当墨雍回到南云学院,推开宿舍大门时……
“丽丽,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忘带……”韩笑语正从里屋走出来,看得出,她的眼眶有些泛红。
看见墨雍的一刹那,韩笑语愣住了。一双美眸中,先是惊讶,随后竟是泪水夺眶而出。
“你这死鬼,跑到哪里去了!打你电话不接,发短信你也不会!后来,连手机都关了!”韩笑语扑进墨雍怀里,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知不知道,安雅她……”
“安雅她怎么了?”墨雍一颗心已沉到了谷底,韩笑语是个极精明,极睿智的女人。她那离奇的家庭环境,凄惨的童年经历,给了她无比沉着冷静的强大内心。
能让她如此失态的,定是天大的事了。
“安雅她……她要嫁给玄水剑宗的笑鸿彬了……”韩笑语啜泣道。
这些日子里,当年那点嫌隙,早就磨平了。现在,她和安雅,已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尽管她与墨雍先发生了某种不可描述的关系,但这丝毫没能影响她们的关系。
从某种程度上说,安雅和她是默契的,同时默许了某人的花心举动。
不知为什么,当她得知安雅将被强行嫁到玄水剑宗的时候,她的内心竟没有半点的欣喜,反而是浓浓的担忧。她宁愿和安雅共事一夫,也不愿意安雅离开。
“什么?笑鸿彬?玄水剑宗?”墨雍先是疑惑,随后便是愤怒了:“笑语,你说清楚。”
“一周前,安雅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刘德曜前辈打来的,要她立刻回安家一趟。安雅不疑有它,便跟我说了声,直接回去了。可那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韩笑语细细地说了事情始末。
“我和丽丽、林木都很担心,所以就给安伯父去了电话。可安伯父说,安雅突然得了病,正在家中休养,不便见客。也就没让我们前去探望。”
“我们三个都觉得很奇怪,但又没有办法。丽丽问了严院长,严院长也说安雅只是患病,正在家中养病,还亲自给安雅请了病假。”
“直到三天前,我才知道了真相。我有一个哥哥,叫做韩鉴之,从小就被送上了云鼎天宗修炼。三天前,他回到韩家,告知了我爸,希望韩家能够站对队伍。”
“不过,我爸他……”
“他吃了我的七绝噬心丹,又知道你、我和安雅的关系,所以不敢隐瞒。但他又联系不上我,因此联系了你,想要送出这个消息。是这样吧?”墨雍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了过来。
“是……而且,还有一件事……”韩笑语脸色惨白,说道:“笑鸿彬不知从哪里查到了我和安雅的关系,他……他要我也……陪嫁……”
“岂有此理!”墨雍气极了,冲着茶几就是一巴掌,力道却没能控制住,茶几,被拍成了木粉。
“墨雍……我的哥哥韩鉴之,就是被天宗派来……”
“我知道了,走,先去你家。”墨雍拉着韩笑语起身,安慰道:“我回来了,一切,就都结束了。笑语,你是我墨雍的女人。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
“嗯……”韩笑语闻言,微微脸红,“那……安雅……”
“我也不瞒着你,”墨雍邪邪一笑,“她,迟早也是我的。玄水剑宗……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依我看,这个宗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最出乎墨雍意料的是,韩笑语在半路上,竟接到了韩鉴之的电话。
“妹妹,你听我说,玄水剑宗来了两个人,已经到家里了。你若不愿意……便赶快逃吧!家里,一切有我和父亲。”
“只要躲过一段时间,剑宗也就忘了这事……”
韩笑语沉默了半晌,和墨雍互换了眼神,随即说道:“哥,我马上就到。墨雍回来了,那两个人,切莫让他逃了。”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韩鉴之整个人还是懵的。他自小被送入天宗,更被云瀚指定为亲传弟子。年纪轻轻,就有了九重玄元境的修为。
说起来,他对韩家的感受,更多来自血脉的亲缘,要说感情,倒是不多。
不过宗门崇古,最重天地君亲,所谓亲,便是父母了。回到韩家后,当他得知母亲李红花意外身亡,却也没说什么。如今的韩家,连韩昌年都卑微到了骨子了,他也不知道韩昌年哪里来的自信。
这几天,韩昌年一直念叨:“若是主人在此,区区玄水剑宗,屁都不算一个!”
“墨雍是吗?我倒真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韩鉴之微微一笑,却是冷眼瞥着屋内大咧咧坐着的剑宗来使。
这两人,他都是认识的。其中一个,赫然是五长老邹吟,另一个,则是封一刀的亲传弟子,厉越。他和厉越,原本是大大的竞争关系,只是眼下天宗战败,自己也矮了一头。
悲愤、不甘,诸如此类的情绪充斥了韩鉴之的大脑,从这种意义上说,只要是让剑宗难受的事情,他都一百个乐意。为此,他自是不希望韩笑语,他这个同父异母的,素未谋面的漂亮妹妹嫁入剑宗。
因为,这似乎有点……古代战败一方割地赔款送美人以求一时和平的臣服意味。总之,在他韩鉴之十分复古的脑袋中,这是对他极大的羞辱。
他甚至真的想过,若他老爹韩昌年口中的那个“主人”墨雍,真有天大的能耐,能杀了剑宗威风,光复天宗,那……便是天宗所有人的大恩人,莫说是要娶了宗主外孙女,再添上自己的一个妹妹,那又如何?
臣服,和报恩,那是两码事。
韩鉴之正胡思乱想着,屋内,却传来了厉越不屑的声音。
“韩鉴之,你家也太寒酸了吧,就拿这等狗都不愿喝的茶叶糊弄与我?速速换一壶来!否则教你,家破人亡!”
一股怒火,涌上韩鉴之心头,只是他却无能为力。邹吟虽然受伤,可还是地元境武者,自己不过玄元,动手,便会连累父祖族人。
韩昌年见状,上前又是赔笑又是赔罪,点头哈腰地,一副奴才相。韩鉴之看着看着,竟不由得鼻子一酸。
是啊,父亲,这是牺牲了自己的尊严,来保全自己和爷爷呢。
念及至此,韩鉴之背过身去,低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