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青璃三人展开轻功,脚程飞快,不出一个时辰就已到了伏魔山脚下。青璃抬眼观望,只见山峦起伏绵延,山体巍峨苍翠,顶尖云雾缭绕,霞光明灭,好一座上古灵山,好一处清修道场,只是神圣肃然中隐隐透着一股阴寒的邪气。
沈炎冰微微蹙眉:“大师姐,这股邪气不像是妖气,仿佛蕴含着一种更为强大且不可知的力量,咱们是不是要……”
晏青璃点点头道:“既然来了,就不妨闯上一闯,你们若是害怕,在山下等我便是。”说着,身形一转,人已在三尺开外。
小高叹息道:“唉——咱俩这两条小命,迟早要陪着她玩死。”
沈炎冰道:“是啊!可是明知如此,咱们还总是不由自主地跟上去……”
伏魔山山腰处葱荣苍翠,植卉繁茂,颇显盛夏馥郁峥嵘之气,可再往山上行进,便感到四面包夹而来的阴邪之力愈来愈盛,冲荡胸臆,令人呼吸不畅,心中烦恶。
沈炎冰道:“真不知这、这里究竟出了什么古怪,竟会泄出如此强大的邪气来,我等有道行的人都难以抵挡,也无怪那些村民有去无回了。”她嘴唇发青,声音颤抖,显是已被山中阴邪寒气所侵。
晏青璃默默走到她身边,想要握住她冰冷的手,沈炎冰本能的一躲,她深知晏青璃平时修习的都是水系法术,内功心法也是走的阴冷一路,平日里她的身体就冷于常人,这个时候自然是碰也不想被她碰到一下了。
晏青璃不顾沈炎冰的躲闪,还是握住她的手,可令她称奇的是,竟有一股暖流自晏青璃手心中传来,透入沈炎冰的掌心,暖流自手掌散入四肢百骸,最后回聚丹田,将刚才的彻骨寒意一扫而光,整个人如沐春风,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沈炎冰对晏青璃拱手笑道:“恭喜大师姐修为更上一层楼。”原来,晏青璃已感悟五行相化之理,即水生木,而木生火,故而相生相化之后,水属真气亦能转化为火属真气,若能将五种属性的真气尽皆融汇贯通,那么修习天下任何玄功道法岂非都如探囊取物!
登上伏魔山顶时,满眼便都是皑皑白雪,偶尔裸露出零星几棵极为耐寒的火焰草。四野望尽,也不过是些贫瘠的山石,腐朽的枯枝,没有丝毫异样不妥之处,唯一有些不同寻常的便是这一株从两块人形怪石的包夹中生长出来的海棠树,海棠本是极为骄矜的树木,在如此寒冷的气候下本难存活,更何况是被夹在石块之中,还能生长得枝繁叶茂,娇艳欲滴,世所罕见。
“大师姐,这……”小高围着海棠树走了一圈,越看越奇。
“我知道,你们都走开些。”
晏青璃话音刚落,只见这棵海棠树飕飕抖动起来,突然耳中“嗡——”的一阵长鸣,天悬地震,雪片飞舞,眼前一片迷蒙,不时又有七彩流光聚合幻化,忽而天地陷入死一般的漆黑沉寂,忽而无数萤光飞舞闪动,立马又被黑暗吞噬,一时竟分不清身在何方,置身何地。
好像又回到七年前那个夜晚,电闪雷鸣,火光冲天,群兽的奔走吼叫声,亲族的哀嚎哭泣声,纷纷再次充斥着晏青璃的眼眸和双耳,她好想冲上前去,制止那些四处游窜的凶恶妖兽,好想把那些不知所措只能哀求祷告的的族人们全都护在身后,可是周身仿佛被一重无形的气罩所阻,只能如此触目惊心的默默承受着,却什么都做不了。这时,天空传来一阵响亮浑厚的男音:“西沧晏氏一族镇守金翅大鹏不力,放逐太虚混沌境服凿山苦刑,每日降下四道天火焚烧,以消罪业,即刻执行。”
“不——”晏青璃猛然攥紧双拳,尖尖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疼痛让她恢复了理智,只见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分昼夜,只有一条红色的长廊蜿蜒曲折地呈现在眼前,望眼欲穿却看不到尽头,环视左右,彦冰和小高均不见了踪影。
“糟。”晏青璃暗自悬心,想到这株海棠已然修炼成精,如今自己连同那二人估计都已陷入它的妖法幻术之中,一时间还抽身破离之法,只有先走进那条长廊看看,再见机行事了。
长廊如悬浮在某个异空间似的,踏上去的每一步都虚浮而支撑感,仿佛随时都会轰然坍塌让人随着它一起坠入这不知名的空间,晏青璃多年来降妖无数,不知经历多少稀奇古怪的情况,却是第一次碰上这么让她心里没底的情境,越是往前走,越是觉得全身的力气在被一分一分的抽走,而想退回去,来时的路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一片虚无的黑暗。
这时,一阵混杂着海棠花瓣的香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吹得人心荡神驰,全身酥麻绵软,直恨不得就此躺倒下来昏睡过去,耳畔仙乐飘飘,旖旎缠绵,有如情人的耳语,又使人加重了一层睡意。
晏青璃暗道不好,手中急忙结印,口念清心咒,睡意立时减轻了少许,脑里的浑浊不清之感消散这才大半,忽而想起从腰袋中掏出法宝龙血赤晶镜,这是由龙血浸泡百年的红色晶石制成的宝镜,外表朴拙无奇,实则也无法用来降妖捉怪,不过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使人内心清明,不受外物邪术蛊惑,平时没事了还可以拿来当梳妆镜用,是几年前晏青璃无意间在一古董店中所得,如今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法诀念动多时,宝镜仍是没有一点反应,晏青璃心里不由着慌起来:“到底是这劳什子坏了,还是……”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难道我根本不是中了什么幻术,而是直接被吸入了那棵海棠树妖的虚海之中,若然如此,这棵树妖该是修炼到何种境界了。”
晏青璃一边想着,手心、背脊均冒出一阵冷汗。
就在晏青璃一筹莫展之际,那条长长的回廊终于走到了尽头,出现眼前的是一座巍峨华美的红色宫殿,除了四根蟠龙金柱,殿中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只有左右林立的人形石像,也不知是真人所化,还是惟妙惟肖的泥俑。
晏青璃一眼就看到木然呆立的高崇月,此时他眼中神采尽褪,只是一味的傻笑,双手临空好像在温柔抚摸着什么,青璃看他面泛潮红,知他定是中了什么妖邪媚术,自己也面上一红,手上结一个“破”字诀的法印施放在小高身上,可还未近他身便被反弹回来。
晏青璃被法术反弹之力震得胸口生疼,气急败坏道:“究竟是何方妖孽,还不快现身?”
“呵呵呵……”身后传来一阵绵软魅惑的娇笑,“奴家早就现身了,只是你自己眼拙看不到罢了。”
晏青璃猛然回头,见身后站着个娉婷婀娜的女子,一袭殷红的曳地宫装,眼细眉长,双颊酡红,虽不算美丽,却十分妖娆动人,她一手掩口而笑,另一只手却正托着昏迷不醒的沈炎冰。
“你这妖孽,还不快放开她!”晏青璃临空一指,一道剑气自指尖流出,直刺向女妖的面门,那女妖又是咯咯一笑,身形连带着沈炎冰一闪不见,再现身时已站在离晏青璃十尺开外的地方。
“这孩子有趣得紧,长这么大了内心竟然纯净得一点杂质都没有,奴家分别用了离心镜术和忘忧血咒,仍然不受一点蛊惑,依然坚持着本心苦苦挣扎,哈哈,我偏喜欢跟她耗上了,看看到底最后是谁会赢。”
那妖女像抱孩子似的将沈炎冰托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掌间隐隐泛着红光,晏青璃知她又换着法子想要折磨沈炎冰,气急败坏之下噌然拔凝夷剑在手。
“与其想着怎么解救这个小姑娘,不如先想想怎么破了我的阳春媚术吧!不然等那呆小子元阳一泄,便跟这些村民一般,都变成石像了,哈哈哈……”
晏青璃冷笑道:“其实你也没什么本事嘛!不过仗着各种五花八门蛊惑人心的幻术逞威风罢了,你等着瞧!”她聚起全身十中之八的灵力,施展最近所悟到的绝学“瀚海冰天”,先筑起无形冰墙将敌人困住,片刻间召唤漂泊大雪,将施术范围内的所有物事全部冰冻,一方面可以捕捉移动较快的对手,一方面也可保护人质,一旦得手后再使个暖春诀便可将人质救下。此术虽然方便好用,危险性也很大,需得在真气充盈时发动且身旁得有同伴护持,一旦发动施术者的灵力也消耗殆尽,若还没得手,就只能任人宰割或是以武力与对方死拼到底了。
晏青璃本想一招定胜负,谁知大风雪只召唤到一半,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涡流全部吸走,再想提起真气时,体内已空空如也,急得只能干跺脚。
红衣女妖笑道:“奴家还准备着看好戏呢!怎么只刮风不下雪呢!是时运不济,还是你功夫没练到家呀?”
晏青璃猛然醒悟:是啊!我是陷在这海棠妖的虚海之中,无论施展任何法术,还不都白白被她吸纳了去,无故为她做嫁衣,我真是傻!
红衣女妖道:“刚才看你表演了半天,也该奴家来耍耍了。你不是说我只会些不济事的幻术吗?那么让你也见识一下奴家的真本事。”广袖一展,两团紫火自她袖口处生成,双袖一挥,两团火焰“噗噗噗”地朝晏青璃席卷而来,来势汹汹,热浪滚滚。
按照晏青璃以往的性子,敌强则我强,她势必要使出个潋冰术回击过去,只是现在自己仅剩一点保命的真气如何能挡,急忙从腰袋中翻找法宝,眼看两团火焰并作一股有铺天盖地之势当头压来,晏青璃只觉呼吸一滞,气血翻涌,便闻到自己秀发上的焦糊味,气得直恨不得冲上去跟那女妖拼命,要知道自己何其珍爱这一头秀发,可是当即敌强我弱,逞能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只能将一件雪鸟羽衣披裹在身上,饶是如此,背脊上还是被烤得热辣辣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