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曜无奈地看一眼杨循,叹道:“我如今只是在想,以你这样的智力,我当初是如何想不开,要提拔你当我的贴身侍卫的!”
杨循垂下头去,但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显得智力低下了。
我没再去理会杨循,而是对司马曜点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眼神转向云镶休息的那间房舍,“咱们能否顺利抛出这只‘金苹果’,得靠她了。”
杨循一听便急了:“怎么是她,你什么意思,你是要让她去做什么有危险的事情吗?”
我点点头:“是有点危险,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想要脱离秦老三的魔掌,而你想要跟她长相厮守,不冒点险是不成的。何况……最主要借此一役,同时也能打压八大门阀的势力,亦可算是为皇上消解了心头大患。”
司马曜道:“具体你准备怎么做?”
杨循一见他神色凝重,也不再插话,静静地听我道来。
“如今秦老三做的这档子贩卖人口的勾当,其实背后都是各大门阀在撑腰,挺赚钱的生意,大家都想从中捞些好处,因此偶有些小事故,也都能被他们平息下来,国家在明面上没有禁止,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所以咱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波看似平静清澈的湖水给它搅混了,最好让他们为了明哲保身,都互相避嫌,彻底打散他们如今牢固的利益集中点。”
“嗯。”
“既然一直以来都是出些小事故,让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平息了,那咱们就给他闹场大的。”
“那‘金苹果’又是什么?”
“呵呵,自然是他们垂涎已久的丞相之位了。”
三日之后,建康城便接连有女奴起祸之事传出:有盗窃潜逃的,有殴打主母的,有与男仆私通的,凡此种种皆是以往未有之事。发还卖家秦老三回炉重造、劳教整改,毫无成效不说,更是在某晚,女奴集体造反,打伤看护总管赵辙(鼠须男)不说,潜逃前放了一把大火,待秦老三赶回自己苦心经营的别院之时,只剩残砖焦瓦一片狼藉,气得当场连吐几口鲜血,昏死过去。
由此一向门庭若市的丽人坊萧条下来,再无人问津,秦老三的生意算是彻底“凉凉”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忽有北部羌族使者造访,声称建康城内丽人坊的交易人口中他们走失大半年的长公主姚冰,一面斥责晋朝贩卖人口之行不义,一面要求晋庭推出当事人对质,否则便回告国主,助秦攻晋。
一旦上升到国家安危层面,平时吵吵嚷嚷的士族家主纷纷缄口、极力撇清,晋庭皇帝为了万千黎民着想,“不得不”当着羌族使者面申斥各门阀,并当即交出秦老三。
秦老三于庭上矢口否认拐卖羌族公主之嫌,直到羌族使者拿出公主画像才略显迟疑之色,不似先前一般振振有词,一时想到上个月卖去南诏国的一个女奴阿曌的眉眼与画像有些相似,一时又觉得前夜里放火逃跑的女奴中有个叫炽彦阖的,其额头和鼻子还有肤色都跟画像极似,这么着心虚起来,说话也就不利索了。
焦灼之际,有庭报说秦老三的妻子求见,似是有重要证物呈上,秦老三本来一喜,以为老婆要帮自己开脱,谁知云镶却是呈上一条异族形制的铃铛手链,那使者首领一眼便认出是她们长公主姚冰日常所戴,铁证如山。
接着云镶又向使者们大肆描述姚冰公主的音容笑貌,如何落于秦老三魔掌,被困期间如何遭受凌辱虐待,最后被发卖于苗境又是如何如何的痛恨挣扎与不甘,言之凿凿绘声绘色,事无巨细有凭有据,说得在场诸人无关者恻然,亲者眦目。
使者首领怒目圆睁,气得浑身发抖,誓要晋庭给个交代,皇帝当机立断交出为祸之首秦老三,或杀或剐悉听尊便。对方仍是不依不饶,要求晋朝予以诚心致歉,疑似有敲诈勒索之意,晋皇帝天威震怒,说晋朝是有过在先,配合彻查并交出祸首已是我国能容忍的最大限度,如若再行相逼,那么兵戎相见也无妨,晋国十万精兵将枕戈相待。
羌族一干人等气焰顿消,押着秦老三讪讪而去,皇帝仍是余怒未消,廷上好一阵鸦雀无声,就连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八大门阀也都纷纷缄口,虽心存疑虑,觉得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故都太过巧合,且羌族使者这般来去匆匆,皇帝的前后态度也颇为暧昧,但毕竟篓子是出在他们这里,是以即便犯疑,也不敢再做分辨,只当把这一页速速揭过便好。
皇帝陛下似乎也无意再纠缠此事,却申明在此事上吸取教训,究其原由还是因为丞相之位空悬已久,各士族门阀无人统一领导管辖,是以各自为政致使时有出格之举,而自己日理万机也实在无法面面俱到,之前有陈郡谢氏从旁协助,一直平稳居安才对其甚为倚重,奈何谢贼居心不良妄图弑君,真是痛心疾首。但是经此一事,也该知丞相之职何等重要,不可再空置下去,接任丞相之职位者,需得是“家族实力雄厚”的德才兼备、忠君爱国之士。
在场士族门主各个听得聚精会神暗自窃喜,之前觉得王宝国揭发谢家谋逆有功,必是将来丞相的不二人选,如此听圣上说需得是“家族实力雄厚”的人,各自心里把自己一掂量,觉得王家除了这一件功劳超过自己之外,还指不定谁家实力更雄厚呢!再说到德,大家都是为了维护家族利益,偶有做出些不义之举也是在所难免,总是大德上无亏便是;至于才嘛!大家都是上一样的皇家学堂读一样的书出来的,算得上半斤八两,除了谢家确实出了几个惊世之才更没见谁特别突出。最后这条“忠君爱国”,其实说到底谁最后能成为皇帝的倚仗,谁就是“忠君爱国”了。所以思来想去,各家都觉得自己胜算极大,一时间也不如何将王宝国放在眼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