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最难消受那个……美男恩?
才只喝了两口,我就觉得被呛住想吐,或者说是积压在体内的某种东西被食物一刺激就忍不住要吐出来。
一张口,连吐两滩鲜血,血液中伴有凝结的深色血块,我自己是医生,如何不知这种情况是受了极重内伤的表象。
“怎么会这样?”冷静、冷漠如慕容冲,此刻也有些急躁起来,他将粥碗一甩,赶紧将我扶住,“我救你起来的时候,分明已将你腹中的水全部按压出来了。”
我朝他摆摆手:“不、不是肺部的问题,老实说我从刚才醒过来到现在,背就痛得很。”
慕容冲一听便要去脱我的衣服:“我再来检查一下。”
我边推边躲,反是让自己的扯痛又加剧了一倍:“你别碰我!让那老婆婆来看。”
慕容冲手上不停,嘴上却不认怂:“不碰你?昨晚上你的湿衣也是我给换的,哪哪都碰过了。”
“你……”
“好了,好了,孙婆婆年事已高,你又死沉死沉的,她哪里摆弄得动你呢?所以事急从权,肯定得我这个壮汉来……啊——”慕容冲话没说话,人已经愣住:“你的背……”
我心下惴惴:“我的背怎样了?”
“不可能,我昨晚给你换衣服的时候,就是怕你有别的伤,所以仔细检查了一下,你的背平滑光整,一点伤痕都没有的啊!”
“现在如何?”
“有一个紫色的钱币大小瘢痕,还有轻微肿起。”
“是了,是了。”我心里大概已能猜出个八九分,但是仍然不敢笃定,也不想笃定,如果真如我所料,那么此番我命休矣。
“小影子,你别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心慌。”
慕容冲拽住我的胳膊轻轻摇晃一下,慌乱之色溢于言表。
本来打死我也不敢相信慕容冲这样的人会为了谁而慌乱,但是真能看到他为我而慌乱的时候,偏偏又有点难过。
“你从我换下来的衣服里面找一个绣着竹叶的荷包,里面有一块磁石,请把它拿过来!”
慕容冲依言找来了磁石,按照我的指示,以手掌抵在我膻中穴上,缓缓灌入真气,直到气行走过背后的附分穴、膏肓穴,到达神堂穴,也就是那个铜钱状瘢痕的时候,加一成力道拍出,与此同时将磁石抵在那个瘢痕的斜下方半寸处。
就在慕容冲一掌拍出后,我只感到天旋地转,更可怕的是那一瞬间的皮开肉绽的揪心之痛几乎让我痛晕过去,而且明显能感觉到背后那个瘢痕飙出一条血线来。
“快……帮我……”如果说前面我还能完整地说话,那么此刻我真能感觉到自己已是气若游丝,随时就会“过去”。
慕容冲跟我相处也有时日了,时常也能看到我给途中遇到的各种病患治疗,一些基础的包扎和经常用到的药瓶他都看在眼里,是以刚才拿磁石的时候顺便把荷包中的纱布和止血散都拿过来了。
为我上药包扎好后,慕容冲紧绷的神情放松了些,这才把磁石拿给我看,上面吸附着一根鲜血淋漓的极细极短的钢针,且钢针表面并不平滑,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刺。
“话说晏姑娘啊!您真的是当世神医无疑了。刚才你让我运气拍你的膻中穴的时候,我真以为你是不是自暴自弃让我帮你了断!”
“那也……得亏王爷你手法高明,这一掌的真力运用得……炉火纯青,少一分这钢针剔拔不出反而可能行岔经脉,多一分的话……我、我可能真就被你拍死了。”
“所以你只让我用了两分的力道,意在只要这根埋在你体内的钢针冒出头来,就可用磁石将它整个吸出来?!”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透骨针了,一向只听闻这暗器歹毒,以极高明的手法拍入……人体内,不留一点痕迹,待发现的时候这根针已经不知道……运行到何处了,若是上脑或者入心的话……,所幸我是医生能准确说出位置,也还好有你在……没想到第一次遇上这暗器竟是在我的体内。”
“还好、还好、发现得早及时取出来了。”
我没有说话,又吐出一大滩鲜血来。
“你怎么了?为什么还在吐血,是中了毒吗?我有瑶草七星,你不是说过可以解百毒吗?”
我摇摇头:“我并……没有中毒,不需要瑶草七星。……瑶草?那日在……正准备采摘的时候……不是被那只怪鸟打断了吗?”
慕容冲急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有的没的,瑶草是我看你喜欢,但白日里伤了人家的宠物人家已经没有怪罪了,我若还去摘草的话未免太厚颜,所以夜里又去桃林里摘来的。”
我看着彻底卸下高冷人设的慕容冲,紧张中又带着几分惶惑不安的孩子气,莫名的感到温暖,好像是容翀回来了。
“呵——”虽然笑很费力,但是这样的慕容冲真的很可爱。
“你还笑得出来,你快告诉我,你要不要紧?我想听你口中说出来一个准信,不要为了使我安心而骗我。”
我仍然笑着,不过我知道我此刻的笑容肯定很惨淡:“把这根针逼出来是……为了及时止损,……但是……但是……这只不过是延长我几日寿命罢了。”
“什么?”
“这银针……在我体内随气血游走多时,已不知伤了多少经脉和脏腑,我……吐出的血水里多有淤块,可见……已是……不治之兆,何况你刚才拍我一掌虽只用两成力道,但是也多少伤了我的元气,综上所述就是一副槁木之躯在与你说话,没有骗你。”
“不——”慕容冲眼眶一红,突然将我搂入怀中,倒是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既然会伤你元气,刚才为什么还要让我那样做?”
“因为我想慢一点死,想再多陪你两日,因为我舍不得你,我喜欢凤皇。”
太好了,总算能在魂飞魄散之前,坦坦荡荡地把没有来得及对容翀出的话说给了慕容冲。
何况还能单独的与世无争地跟慕容冲待在一起,两天或者三天,但是都足够了。
慕容冲愣了一下,放开了我,却仍是紧紧箍着我的双肩:“你说什么?你喜欢凤皇?”
我点了点头:“不是那个……‘非竹不食、非梧不栖’的凤凰,而是这个现在在我面前的小字‘凤皇’的男子。”我一手抚在他略显苍白的面颊上,“不管你……相不相信,不是你遇上……我,我是自己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跑来找你的,所幸让找到了你,哪怕剩下的时间很短,但是只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慕容冲眼睛红了:“小影子,你快别说了,你不是神医吗?你快告诉我该怎么做?无论怎样难法?只要能救你,我都去做!”
我说话越来越艰难:“你难道没听过‘医者不自医’吗?我伤得太重,需得另有……一位甚至比我……还高明的大夫……细细为我把脉,找出我受损的脏腑和经脉……同时他还得是位内功高手……能以自身真气帮我精准无误地修复这些地方……一两日间上哪里找这样的人。所以,倒不如……在这小渔村,你好好的陪着我可好?”
慕容冲终于不再说话,再次默默地将我抱住,我感到背脊处有几滴冰凉的触感,好像是眼泪。
难道慕容冲哭了?
他能为我掉几滴眼泪,说明这一趟也是没有白来。
就在这时,门帘被掀起,走进来一个绿衣少女,本来她皮肤颜色就挺深,着这绿色倒显得越发黑了,不过少女胜在五官立体,尤其是一双又大又上挑的柳叶眼和小巧却极丰润饱满的嘴唇,令她于清纯灵动之中又带一点成熟女子的性感魅力。
看到我与慕容冲这样抱着,尤其是我还衣衫不整的情况下,少女并没有多吃惊,更没有不好意思,只是环顾四周:“请问二位,孙婆婆在吗?”
我赶紧推了推慕容冲,示意他放开我。
慕容冲放开我,转过脸来冷冷望了望她,摇头算作回答。
绿衣少女这次却愣住了,盯着慕容冲的脸目光久久不曾挪开。
我当然知道这种眼神,这是无论在哪个时代少女看到超级大帅哥都会露出的花痴眼神。
过了一会儿,少女像是醒过神来,哂笑道:“你个大男人还哭!白长得这么帅了。”
不待慕容冲说话,绿衣少女的眼睛又看了看我,露出可惜状:“我说呢!看你这女伴伤得不轻,快要死了,难怪你要哭的。”
“孙婆婆去地里了,不在家中,你快走吧!”
慕容冲语气明显不善。
“无妨,我叫姚冰,她识得我。唉——谁让我那神医师父突发心思要吃茶呢!又说没有好的茶具便不吃,不吃茶心情不好便不肯教我医术了。我想起孙婆婆家中刚好有一套白瓷茶具,特来借取的,你们跟她说说!”
少女自行从柜中取了茶具转身要走,突然一阵疾风带过,慕容冲已经拦在她前面:“你刚才说到你的神医师父?有多神?治疗内伤行不行?他自己会不会武功?”
对于慕容冲这种问法我表示无力吐槽,可那少女竟能够一一回答他:“我师父可有名了,朱天禄听过没有?杏林之中他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他不止懂医,星象占卜风水易术他都懂,武功没见他使过,但是经常看他用内功帮人疗伤,想来武功也应该不差。”
听她这样说,我与慕容冲对望一眼。
若说有希望活着,这世上谁又愿意死?
若说还可以陪着所爱之人年年岁岁,谁又情愿只争朝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