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突然很厌恶大祭司的笑容。
那笑容慈祥而温和,带着一种怜悯。让他不由得火冒三丈。
究竟谁是屠夫?谁是案板上待宰割的鱼肉?
此时他最厌恶的,就是别人的同情与怜悯。
他怒了。
明玉冷笑一声,端坐马上右手一挥,一大片宝蓝色水幕凭空而生,无数的冰刺像是雨后春笋一般从水幕中探出,激射向白发的大祭司,如同一场横向的暴雨。
大祭司淡然笑意未减,动都没有动一下。神环的白光将他笼罩,他看上去神秘古朴又超尘脱俗,颇有万法不侵之势。
夺命的冰刺之雨还未来得及逼近他的身前,就被凝固在虚空之中。疾飞如电的动态变成了静态,画面被定格,看上去诡异而神秘。
明玉眉头一皱,双手结坎水印,他将方圆数里的水汽全都凝结了过来,这处山林雾气弥漫,水元密度极高,被僵硬的秦军将士的铁衣上,都凝结出了实质的水滴滴落。
水元之术,绵绵不绝,生生不息。最难的,就是保持水的灵动性。
简单的说,坎水之术最简单的阶段就是凝水成冰,再下来就是操控冰的技巧。最难的境界,就是掌控一团流动着的水,不将它化成坚固的冰,就让它保持着自然的形态。
操控水雾,也算在这境界之中。
明玉在坎水之道上早已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只是平日里更喜欢冰罢了。
大祭司脑后的神环纯白的光华被纯白的水雾遮盖,不再明晰。他脸上笑意还在,赞赏之意更甚了几分。
水雾将他包裹,但是他的长袍和白发还是干的,没有被沾湿。白光结界一出,空间凝滞,万法不侵,即使最细密的水雾也难以入侵他的领域。
明玉此法,只是为了试探,想要试试这个老人的空间领域,究竟有没有弱点所在,无处不在的水雾显然是最好的工具。他抽出悬在马鞍处的长剑,纵身飞掠而起,如一只翱翔九天的鲲鹏,扑杀向白光笼罩的云族大祭司。
当他的剑与人临近大祭司一丈的范围之内,感应到了一股无匹玄力。那已经不再像是一个人所能拥有的力量,更像是一种秩序与规则。大祭司已经不再是神术的释放者,更像是神术的力量源泉。
明玉此时真的有了一种身陷沼泽中的感觉,动弹不得,手脚都被束缚。
而大祭司看到鸟已入笼,这个年轻人竟然鲁莽的冲杀向自己,不禁遗憾的摇了摇头。
可惜了,现在他的命已经捏在他的手中,可惜了这个神华内敛的年轻人。
但是正当大祭司准备下杀手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明玉在笑。
明玉以长剑作为媒介,勾连了这片区域里无比浓郁的水元素。然后他庞然浩瀚的灵力涌出,竟水雾化成了冰,无数的水雾其实就是极其细小的水元子,将他们固化之后连接在一起,就构成了一座牢笼。一座梦幻的水晶一般的如同蛛丝构建的冰晶牢笼。
虚空泥沼,并不能禁锢人的灵力与元素。
无数的水元素,凝结成冰晶牢笼之后还未停下。晶莹的冰像是蔓延生长的藤蔓,不住地延伸,将大祭司捆绑了起来,然后藤蔓之上,又新增长出尖锐的冰刺,刺入了大祭司苍老的身体中。
“多少年了,我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呢?五十年前?还是一百年前?”大长老摇了摇头,像是一个在追忆往事的老人。“我族天赋神术天下无敌,能用这种取巧的方法破解,孩子,你还是第一人。”
他的声音平静沉稳,明玉却心头一跳,莫名的有些毛骨悚然。
“山中蜉蝣,沐浴晨光而生,未见夜月则死。人之于世,莫不如是。”大长老受创很深,灰色的伤口流血却很少,他实在太老了,老的连血液都剩不下多少了。
“不能继续护佑族民了,我族将要在我眼前灭亡了。我不愿看到这一幕,那就让我先走一步吧。”
大祭司像是个哀伤的老人,垂垂老矣,如寂寞了万古。
明玉心中越发的恐惧了,他惊恐的发现自己有些惧意,这对他而言是从不曾有过的。他拼命催动灵力,尽可能的想要远离这个平静悲哀的老人。
“燃烧吧。”
他轻轻吐出三个字,更像是一种无奈的叹息。
话音落,他的腰背好像挺直了那么些,他是个老人,一直有些佝偻。但是当他直起了腰背,一切都不同了。
仿佛无数气势威压涌入了他单薄的体内,他脑后悬着的白色神环破碎了,化成汹涌澎湃到让人无法直视的强光源源不断的汇入他的身体。明玉突然有了一种错觉。这个苍老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座巍峨无比的雄山,让人仰望,让人恐惧。
截然不同的刚猛气势爆发了出来,明玉被庞然气浪击飞了出去,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他吐出一大口鲜血,手中那柄嬴政赐予的象征彻侯尊贵身份的青铜长剑寸寸断裂。
光芒散尽,显露出一个让明玉有些陌生的人影。
还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衰老腐朽的气息荡然无存。他的身体强健的如同一只蛮龙,肌肉嶙峋,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