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
苍白的断臂少年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体力,扑倒在厚厚的落叶层上,他自嘲的一笑,一点都不疼。
血红长剑冰冷无情,通灵似的在空中疾旋一圈后对准了少年的心脏刺下,少年闭上眼睛,绝望与惶恐已经被疲惫淹没,他只有无可奈何的等死。
在剑尖与少年的胸膛只有一寸距离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两根手指,夹住了血红的剑。
玉白修长的手指,战栗挣扎的血红剑锋。
少年躺在落叶堆中,无力衰弱的对两只手指的主人说道。
“你干脆过了中秋节再来好了。”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被朱雀剑枢追杀,我则是被玄武剑枢困在北宫。”
一身血迹。身穿着千疮百孔的残破铁青色武衣的年轻人突然出现在这片天地中,速度快的毫无征兆,四周的落叶随着他带来的旋风飘舞着。他的身姿挺拔,容貌俊秀,黑发飞扬间,有一股潇洒超然的气质。此时的他法力冲霄,犹如一柄出鞘破天的神剑,但是气息却很混乱,非常不稳定。
他的手指如美玉一般洁白修长,此时正稳稳地夹住了那柄追魂夺命的血红灵剑。白与红,对比鲜明。血红的朱雀剑胎挣扎着,发出金铁交加的声响,散发着强悍的煞气与霸烈。
“没想到在如今的末法时代,这里还有如此威力强大的法阵。”少年若有所思的说道。然后他用剩下的一只手掏出一个宝玉药瓶扔给断臂的少年。
“快把大还丹吃下去,然后布一个五鬼搬运阵,我快要控制不住这把剑了。”
苍白少年没有多话,他将自己的断臂插在腰带上,样子看上去又怪异又恐怖。然后他将瓶中剩存不多的丸药吞入腹中,闭目调息了很短的时间,然后他睁开眼睛,用自己的血在地上刻画了一个并不复杂却十分诡异的阵法。
苍白少年冲着青衣少年点点头,抗衡着朱雀剑胎的少年苦笑着说。
“我修行的这个法门,虽然用手指夹住神剑看上去好像很轻松,实际上简直快要了我的命。”
然后他凝神一喝,整支右臂发散红芒,用力一抛,准确的将朱雀剑胎扔进了五鬼搬运阵之中。
强横的能量使阵法启动,生出一丝丝空间涟漪像是水的波纹,一阵耀眼的强光闪过,朱雀剑胎已经不知所踪。
“没事了,朱雀剑胎已经被五鬼搬运大法运到百里之外,搜索不到你的气息了。”青衣少年说道,接着他的表情渐渐凝重。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苍白少年在知道生命危险终于过去之后放松的险些晕倒,要不是有大还丹的药力支持,恐怕他现在早就昏死过去了。
“我们的猜想有误,四象中的白虎剑枢已经超脱剑体,几乎成为了真正的生命。它将我的手臂撕了下来。白虎似乎没想直接杀死我,而是像在做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它将我的手臂撕扯下来,愉悦的看着我痛不欲生。”
他说的轻描淡写,青衣少年却是心头一颤。被撕下来,那有多么可怕与痛苦。
“但是为什么你会被朱雀剑枢追杀?刚才那柄剑是朱雀剑枢孕育出的剑胎,可怕无比。如果你被白虎击伤,为什么还要逃去南宫?”
苍白少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没有去南宫,本来遇到白虎时我应该必死无疑,但是不知为何,白虎突然弃我而去,飞去了另一个方向。但是它并没有忘了我,朱雀剑胎是它启动追杀我的。”
他将自己残破的外袍扯了下来,用血在上面画下一个十字。他将画铺在地上,对青衣少年说道。
“你来看,我们发现的这座荒古宫殿,与老师在古籍上看到过的紫微神宫的构造完全一致。根据古籍上的记载,这座宫殿被四象劫灭大阵守护。此阵的东西南北各有一个阵宫,对应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镇宫之宝是化为四象剑枢的神剑之灵。我们想要得到神宫里的秘密与宝藏,必须由四个人分别突破四象神剑枢,最好能收复剑灵,实在不行破坏掉阵宫的枢纽,剑枢就无法发挥作用。于是老师派我们四个前来。”
“青魇,你的速度最快,负责防御最强但灵活不足的玄武剑枢。我擅长阵法,善于保护自己,生命力比较强,所以负责最锋锐强悍的白虎剑枢,紫衣天生火体,对火焰有极高的免疫力,她负责朱雀剑枢。剩下最神秘强大的青龙剑枢,则是由我们之中道力最强的赤霄负责。”
他闭上了眼睛,叹息。
“我们都犯了错,犯了很大的错。这座神宫不是无主之物。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神宫主人的眼皮底下,像四个小心翼翼的跳梁小丑。”
“不可能!”青衣少年青魇喝道。“紫薇神宫的四象劫灭阵威力不可测量,且不说当世根本就没有人有这么强的灵力控制它。而且最关键的是,控制这座阵法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四象剑枢没有凝聚出剑胎实体的幼期,以压倒性的法力强制收复,而且一旦收服阵法枢纽就不会再易主。如果照你说的,神宫主人如果还活着,肯定与这神宫存在的岁月一般长久。这座神宫毫无疑问存在了至少一千年以上,什么人能千年不死?”
白衣少年白洛轻轻地笑了笑,毫无血色的脸上难以掩饰一种由衷的恐惧。
“也许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堪破了长生的秘密,永生不死?”
青魇坐在他的身边,有些微微发冷。
他回想起刚刚逃离的北宫,那里是玄武剑枢的阵灵所在。
那是一座看上去有些荒凉的古殿,感受不到一点灵力。然而他刚一走进去,古旧的宫殿瞬间就变成了幽蓝色的深海,汹涌浑厚的剑意如同惊涛骇浪滚滚而来,要将他淹没。
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灵力,就好像乘坐一叶孤舟游荡在狂风暴雨的大海中央,就连反抗的欲望都生不起一丝一毫。他的心中被庞大的剑压与恐惧主宰,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这一刻,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玄武剑枢凝结的剑意如海,快要将他碾压成尘。死亡的恐惧让他止不住的颤抖,然而他不愿就这样死去,他拼尽最后一份清醒的神智,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同时他毫不犹豫地开始燃烧自己浑身的血液。
燃血之术瞬间将他的体能与法力暴涨了十倍有余,如果说刚才他只是一叶无垠碧海中随时会倾覆的小舟,那么现在的他是一只暴风雨中飘摇的海燕。虽然还是毫无反抗之力,但总算有了一线生机。
剑压扑空,于是碧落大海升上天空,化为暴雨灭世。
好在暴雨般袭来的剑意虽然迅疾可怕,却不是不可避免。青魇最擅长的就是速度,躲避腾挪更是擅长。他身上铁青色的武衣吞吐白光,开始护主。这件青河宝衣是老师为他量身定做最适合他的宝器,防御力惊人,同时对他的速度也能有很大加成。
然而同为修士的法宝,青河宝衣和玄武剑枢的级别相差太远,即使是不足玄武剑枢力量百分之一的剑意雨滴,宝衣承担的也很吃力。
青魇一边尽力躲避着,实在躲不掉的就用青河宝衣承受,他感觉像沐浴在***弹雨之中。同时他在尽力寻找入口,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越过玄武剑枢这个可笑的想法,现在他只想逃走。
他自己都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的血都要燃尽了,宝衣已经千疮百孔。他终于看到死阵中的一线生机。
将自身神魂法力燃烧到最极致的状态,拼着陨落的危险,青魇终于从北宫玄武阵逃了出来。刚刚脱离玄武剑枢的剑压范围,他就用最强的速度迅速逃窜,活像一条狼狈逃窜的败家犬。
逃出足够安全的距离之后,他才冷静了下来。与此同时感应到了生命气息微弱的白洛,才以自己燃血后的余力将他救下。
他的心中余悸非但未消,反而升起了更深层次的恐惧。
他觉得玄武剑枢是在做游戏,在戏弄他,否则他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要死。
于此同时,燃血术的副作用终于表现了出来,青魇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一团烟火打向天空,然后瘫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这次的任务失败了,情况计划有误,我们几个人没有任何可能突破四象劫灭阵,能活下来都很奢侈。”青魇脸色苍白,他整个人看上去好像瘦了一圈。和白洛坐在一起,两个人看上去凄惨极了。
“嗯,不过神宫的主人应该对我们没有杀意,否则追杀我的也不会只是最弱的朱雀剑胎了,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希望赤霄和紫衣没事。”白洛小心的固定着自己的断臂,看着虚弱不堪的青魇无奈的笑了笑“还好我们有黄莺,否则我这辈子要做独臂刀客了。”
“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我们两个也动不了了,就在这听天由命吧。”
说罢,力竭的两人同时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