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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玻璃幕墙的写字楼总是显得奢华气派,我甚至觉得要穿上礼服才配进入其中,毕竟领我进门的保安就穿了一套的黑西装。

来到宽阔的大堂,正前方的高处坐着一位老者,他稍有些发福,看起来精气神倒很足。见我进门后,他摘下花镜放下手头的文件,问道:“是宋歌吗?”

“是。”黑西服回复。

老人指向大堂中央仅有的一把椅子,“来,坐吧。”

他说完话又自顾翻阅文件,半晌没再问话,等了许久才又开口,“嘶,哎呀……这……这……”他用连串的语气词铺垫了一番,我想他接下来要说的,应该是些懊糟事。

“你的简历还算光彩,本来是可以投入人轮的,不过……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我改。”我向来善于反思与自省,有错便会认错。

“你曾堵过白家的水井,有这事吗?”

我那时还小,村子当中有口巨大的方形水井,供全村洗洗涮涮、吃水做饭,到了冬天,井口附近会结上厚厚一层冰,极其的滑。据说早些年,有耕牛到那井边舔冰解渴,不小心失足坠到井里,打捞上来时已经冻成了冰雕。因此,大人们杜绝任何儿童在井边玩耍,无论是你是不是村长家的儿子。如果当场抓了现形,屁股上肯定是要挨上几扁担。并且打人者会被视为英雄,挨打者要被当成罪人,还要被村里人传成不听话的典型,从今往后跟“好孩子”这个三字再也无缘了。

孩子们对大人们限制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尤其是那口水井。但大家都珍惜自己好孩子的名声,更不愿意平白挨上一顿毒打,所以只敢远观。不过,老天总是能满足小孩子的祈愿,终于给了我们得到一个靠近水井的绝佳机会。

那天,有伙伴来找我,说是白家人进城务工去了,他家院中也有一口水井,是村里仅有的一口私人水井,地位大概就像现在的私人泳池。

我们几人翻到白家院内,大摇大摆的来到井边,先是兴奋的观摩,围着井口一圈圈转悠。不过新鲜感马上就消失了,因为这口井太小了。

“小有小的好处,不信你们听。”有人先朝井下喊了一声,空洞的回响又使我们对这口井提起了兴致。于是大家纷纷伸头朝井下呼喊,起初是喊自己的名字,后来是喊别人的名字,再后来要在喊出别人的名字后,加上“笨蛋”之类的修饰词,直到喊得缺氧。

有人干脆掷出一颗小石子,打在井下的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悦耳极了。有人不干于悦耳,搬来一块大石块朝井口扔了下去,只听见:嘭,嘭,嘭,噗通,哗啦。一场比谁扔的石块大的比赛拉开帷幕。

我起初是稳居首位,直到另一人发现了砖垛和一只罗筐。

“不好了,井堵住了。”

“没关系,只要扔下更沉的石头就能捅开堵塞。”我们中的智者如是说道。

当石头冒到井口时,我断定:这口井应该大概好像是堵了。

案发半年后,我听说胖孩和他姐挨了一顿胖揍,隐约是跟堵了的水井相关,我本想找四羊和彬子确认此事,没料到他们居然被禁足了,这叫我十分慌张,暗想是逃不过一顿扁踹了。可这顿扁踹迟迟未到,我曾想主动招认换取从轻发落,可我脑海里总有四羊被皮带抽打的画面,耳边也总是环绕阵阵哀嚎。我时长在夜里偷偷悔过: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去那井边,至少不往里扔石头。

“我还有机会吗?”

“虽然不是太大的罪过,可你却从来没有主动承认过。”老人又叹息,“难办啊。”

“我想弥补过错,求大人给个机会!”

老人略带尴尬,提醒我道:“现在不兴叫‘大人’,叫我同志吧。”

“领导,您给通融通融,我要是犯得大奸大恶,绝不会腆着大脸求您,您行行好!”

老者与旁边的秘书交头私语几句,我看二人频频点头,该是可行了。

“你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动画师,在您这能做些文化宣传工作,我都熟!”我力求以无偿打工来弥补此事。

领导皱眉道:“文化宣传办那边的人员已经饱和了。”

秘书在旁说道:“咱们不是要做个APP嘛!最近新来了一批程序员,留下不少人,叫他去给打打杂吧。”

我赶忙抓住机会,“领导,我能帮忙,我会做图标,我还可以学……”

“好,就这么定了。”

我正大喜,门外又进来两人,看起来不似善类。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秘书问道。

“不方便透露。”来人冷言道。

“前几次来抢人的,是不是也是你们单位的?”秘书质问道。

那两人不再言语,拉着我便要闯出门去。保安哪能任由他们撒泼,拦在门前与之撕打起来。那二人从后腰摘出两杆长枪,指向天棚放了几枪,威胁道:“别逼我们动粗!”

领导怒拍桌案,佝偻着的身躯居然挺拔起来。他从桌子下扯出一挺机枪抬手便射。耳边枪响不断,双方互不相让。我趴在地面顺着墙根朝门口爬起,终于了出门,可却眼睁睁看着一颗手雷滑到了眼前。

砰!

我忽然惊坐起,庆幸是噩梦一场。

多亏那搅局的人,不然我可能已经留在那转生的场所办理入职手续了。那里看起来是不怎么正规的,像是连社保都不给交的黑心企业。但是多年之后再想起这场噩梦,我开始痛恨那搅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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