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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裂缝

入口的阻碍已经清理干净,剩下的工作需要使用大型机器才能完成。

趁着闲暇,我来与班长道歉。

“班长,对不起,我真不知道能惹出麻烦,让你受委屈了。”

“算了,没事,以后记住要服从命令。”班长说完把水递给我。

我接过水杯还没等喝上一口,突然看到杯中的水剧烈震颤,而且振幅越来越大,奇怪的是,我的脚下并没有震颤的感觉。

“过来看,这水是怎么回事。”我赶忙叫其他人来看。

班长也觉得神奇。

小太阳说道,“地震了?没感觉啊!”

“不管是不是地震,先出去找个空旷的地方。”班长说完,我们几人起身往外跑去。

还没出去屋门,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全班人员被震出屋外,紧接着大地猛烈震颤,许久才渐渐停歇。尘埃落定后,我耳旁蜂鸣不断。恍惚间,班长正搀扶吴老师,他们二人满身覆着灰尘,好像脏旧的石膏像。小太阳在一旁拽我起身,但完全听不清他在嘶吼着什么。我坐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恢复听觉,班长和吴老师安然无恙,李木青也只是摔倒时擦破了额头。小太阳又去给马楠的腿做固定。我问过后才知道,他刚才摔在石头上,震颤中被两块石头夹断了腿。我惊魂未定,担心还有余震,赶紧帮着小太阳将马楠抬到空地上。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呼喊,“快来人,这里有伤员。”

小太阳第一个冲过去,我也紧追其后,其他人留下来照顾马楠和吴老师。

我们到达塔台中央区域的操控区,有三名拓荒队员被倒下来的机柜砸中,其中一个已经断气,还有两个痩些的战友奄奄一息。我和小太阳上前抬机柜,可惜太重,单凭我二人之力难以应付,我让小太阳去叫人帮忙,自己留下继续尝试。

机柜下的两人,慢慢没了气息,我从未面对过这样的情形,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记得这时绝对不能让伤员昏死过去,于是尝试着与他们对话,可不管我说些什么,都得不到二人的回答。正慌乱间,小太阳带来五个人,我们赶快抬起机柜,将下面的三人拉出来抢救。

我们之中的一个大胡子看起来很有经验, 他见其中一人早已经断气,便没去理会,他掏出军刀划开第一个伤者衣服,看了一眼说道,“这个也没救了,下一个吧。”

他又划开第二个伤者的衣服,那人气息非常微弱,胸膛满是鲜血,汩汩直流,他扯下先前死者的衣服擦了鲜血,然后用纱布简单包扎,完毕后说道,“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等到医务兵了。”

我脑子里很乱,觉得第一个伤者还能救一下,因为刚刚他还在挣扎,我慌忙跪倒在地上,朝他做心肺复苏。

大胡子在一旁冷冷道,“死了,肋骨骨折,已经戳破内脏了。”

我没理他,朝伤者的胸膛按压,一股鲜血滋到我的脸上。大胡子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别太伤心,常有的事,慢慢你就习惯了。”说完话,他带着队员走了。

我和小太阳为两位死者整理遗容,完毕后又去搜寻其他伤者,将他们伤者带到空地处,交由其他班的成员照顾。然后去找班长汇合。此时班长正带着刘明几人清理进入矿洞的闸门,我和小太阳赶紧加入。打开闸门后,我对班长说,“班长,二组的战友还在矿井里,估计情况很不乐观,要不要……”

一组接到的命令是负责清理塔台外壁上的石头,如果不经请示私自进入矿井内部,恐怕要受处分。班长犹豫片刻,他还是带头冲进入了地下矿井。这里非常宽阔,不过四周摆放的储物柜已经翻倒,工作服也散落满地,消防工具箱已经破裂,报警灯还在闪烁,估计是刚才的地震导致的。我们按照路标的指示,来到矿井的电梯口,不过电梯门已经变形,轿厢也已经脱落。班长担心我们擅自行动会有危险,他让吴老师去催促后续救援。

“你们听见了吗?”小太阳说道。

我仔细去听,声音是从电梯一侧的应急通道传来的,我赶快打开应急通道的铁门,声音更清晰了,是呼救声夹杂着敲击声,我们赶快顺着应急通道下去察看,下到负3层,听见声音就在附近,我们几人合力扒开进入矿井中心的大门,那一刻,我被眼前壮观的景象惊呆了。

在我眼前的是一口圆柱形矿井,直径100多米,从顶部到底部灯光所及之处,目测300米。矿井中央是直上直下的柱形机器,上面连接着几十条机械臂,机械臂上安装着凿钻挖掘工具,矿井边沿修有螺旋向下的栈道,栈道上每隔百米设有伸缩桥,能连通栈道和中央柱形机器。

“宋歌快来。”我听到班长的召唤,过去察看。

矿井石壁上有条很大的裂缝,呼救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班长,我先进去看看情况。”刘明说道。

班长用手电往裂缝里照去,然后对刘明说,“这里面太危险,等支援部队吧。”

我顺着手电光看去,裂缝深不见底,从这里进去确实太危险,刘明听从班长的命令没再提要进去的事。大家只得原地休息,等待吴老师带来其他救援人员。

裂缝的呼救慢慢变成了哀嚎,听起来痛苦不堪,众人终于按捺不住,小太阳起身朝裂缝里喊道,“喂,里面的人能听见吗?”

哀嚎声突然停了,随即传来回应,“能,能听见?”

“你们那里什么情况?”小太阳喊道。

“我这里有六个人,都卡在石缝里出不去,有两个人受伤严重,需要马上治疗,请你快点救我们出去。”里面的声音带着哭腔。

“先别急,我们在想办法,马上进去救援。”小太阳说完,又跟班长说道,“班长,我们得赶快救援,如果再发生地震……”

“行了,别说了,服从命令,等待支援。”班长打断他道。

小太阳有些安耐不住,“你等你的支援吧,我进去。”

“我也去。”我担心他一个人进去太危险。

刘明喊道,“等一下,先别进去。”

我本以为他要阻止我,只见他从包里掏出工具,在铁栈桥上拆下三根三角铁,递给我和小太阳,“走,我跟你们一起。”

班长也没阻止我们,他和李木青留在外面等待吴老师。刘明打头阵,我紧随其后,依次进入裂缝。

裂缝宽约一米半,深不见底,进入后只能用双手双脚撑着两侧石壁向前挪动,刚开始体力充沛时前进的速度很快,后来渐渐慢下来,刘明用三角铁卡在两侧石壁上,趴到上面休息。

“前面变宽了。”刘明说道。

我朝裂缝中喊道,“朋友,你们在哪?”

“我们在这?”随即又传来敲击声。

声音从我脚下的方向传来,估计离得不远,我用手电朝下方照射,发现下方有块巨石卡在裂缝中央,上面光滑平整。

“咱们先下到那块石头上吧,那里可以站人,他们也应该就在附近。”

我们三人开始向下爬,两侧的石壁越来越宽,手脚已经很难支撑到两侧的石壁上。我们停在离平台约有10米左右的地方,“不能再继续向下了,这个地方像是倒扣着的碗,一旦我们失手滑下去,很难再爬上来。”

刘明从腰间解下绳索,将一头绑在三角铁上,“可以把三角铁卡在石头缝里,我们用绳索降到平台上。”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

“我比你们俩沉,我先下去,看看那个平台能不能撑住。”刘明说完将三角铁固定好。

我和小太阳又检查了固定的位置,确定牢靠后,刘明顺着绳索降了下去。他到平台上后,先是用手电扫一圈,然后小心翼翼地跺两脚,确定安全后,叫我们也下到石头平台上。

我回身对小太阳说,“你留在这里,万一发生危险,你出去叫人。”

小太阳点头答应,独自留在上面。

我下到平台上与刘明汇合,然后呼叫道,“你们在哪?”

这次没有听到回答,我又喊道,“喂,朋友,你们在哪?收到请回答。”

平台下方传来虚弱的声音,“我在你们下边。”

我趴到平台边沿用手电往下方照射,搜索后发现他们卡在平台下方的石缝里,正用身体撑着石壁托举伤员,看样子已经撑到极限。平台下方的石壁也比较宽,想往上爬根本无处抓手。我和刘明赶快行动,将两根三角铁捆在一起,卡在平台后方的石缝里,确保牢靠后,将绳索顺下去。

“抓住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先救伤员。”

我们依次拉上两位伤员,他们伤势很严重,身上有多处淤青和划伤,应该是从高处摔落造成的。又拉上三名队员,虽然他们没有皮肉伤,不过也已经浑身被汗水湿透,临近虚脱。

“把绳子绑在身上。”我朝下方最后一人说道。

“不必了。”这三个字说得有气无力,接着又道,“我的腿卡在石缝里,出不去了。”

“你先别灰心,我们再想想办法。”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们快走吧,如果再次地震,我们都出不去。”那声音极为平静。

“别担心,我们肯定能一起出去。”我说完话,与刘明商量对策。

最终决定,让小太阳去外边通知其他人进来支援,刘明在平台上照顾伤者,我下去看看情况。

刘明低声说道,“我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如果卡住的那条腿没办法拔出,当断则断。”他说完将军刀塞给我。

我迟疑了片刻,他似乎看出我的顾虑,说道,“保命要紧,如果你下不去手,让我来。”

“不用,还是我来,我一定能带他上来。”我说完顺着绳索降下去,来到那人卡住的地方。这里极其狭窄,石壁上又很湿滑,我踩住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上落脚,仔细察看这里的情况。

“你好,我叫宋歌。”我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叫贾凯,谢谢你。”

贾凯的小腿卡在石缝里,裤子已经磨烂,腿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看样是石头的尖锐部分已经刺进他的腿部,血还在不停地流。

“别白费力气,我出不去了,你还是快走吧。”他劝我离开。

“放心吧,我一定能救你出去。”我安慰他道。

我看了看卡住他腿的地方,如果能敲掉突起的石块,他的腿还能保住。于是我掏出军刀,尝试用刀柄去敲掉尖锐部分。

“兄弟,忍着点,可能会很疼。”

贾凯咬紧牙关,等待我用刀柄猛地凿向突起的石块。金属和石头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裂缝中被无限放大,贾凯并未吭声,但汗水已如雨下。我朝同一处又凿去,令我欣喜的是,崩掉一块碎渣,我与贾凯都看到了希望,于是我继续凿击。可能这次用力过猛,疼得贾凯撕心裂肺。我知道这样凿下去,贾凯无异于受刑一般,还不如截断腿,痛苦要短暂一些。我看着他的眼睛,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贾凯说道,“谢啦,兄弟,把军刀留下,我自己来吧。”

他这话说得平静,可我听着明显是要英勇就义了。

“我们最后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贾凯点头答应。

我举着军刀,将成功的希望都寄托于它。想到这,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凿下去,那一击火星四射,震耳的声音在裂缝中回荡。可是,并未出现我所希望的奇迹。

贾凯忍着痛苦,微笑道,“很高兴认识你。”他拿过我手中的军刀,我似乎无力抢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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