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傍晚,天气渐入凉秋。
法流城各府门前仆从都默默地打扫着,城内树木都随风抖落树叶,一派苍黄失落的景色。
只是法圣贤庄内的翠泉山还是那样郁郁青青。
青山不老,绿水长流。
就连山下小河边顺带的数珠桃树都是繁花似锦,好像就只有这翠泉山,一年四季都会是这般模样,本来是陆忆梦中的奇妙景色,此刻倒又显得枯燥乏味。
今天法堂之上的事情让陆忆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权力压榨,掌权者对于天下就好似玩弄于股掌之间,突然感叹自己的无能。
走在路上只是一阵低落,抑郁间只见秋风扫落叶。
钟爽和安德烈陪着他,走在身后,也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想些什么,刚是洗脱了罪名,又有美人投怀送抱,这等好事,还这里一副“感时花溅泪”的伤感样子。
钟爽只觉得那个这么多年的兄弟,是不是开始有所疏远了?
这个边远的地区的村支教,此刻心思所想,像是高深莫测,真是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安德烈年纪小,却不懂这些细枝末节,不合时宜地说:“贺喜陆师兄。”
陆忆面容略带苦笑,道:“不知又有什么值得贺喜的。”
“自然是自证清白,又抱得美人归,双喜临门,那许小糯可是大祭酒千金,学院多少男儿都求之不得啊!”安德烈继续解释着,心想有什么不对劲吗?师兄怎么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表情?
其实也不怪安德烈这么想,钟爽也觉得他是占了大便宜,可是怎么说呢?有些事自己经历了才会知道,只是结果是这样,过程有多憋屈。
想想如果是陆忆真被那钦差状师告状成功又会怎样?
“安德烈,你感觉我们兄弟三人待你如何?”陆忆从抑郁中脱离了出来,微笑着问安德烈。
安德烈爽快地回答道:“自然是坦诚相待,三位师兄重情重义。”
“你那天晚上一个人跑出去的事,安德烈没有告诉无极。”钟爽想起了昨天在中枢楼和无极先生的谈话,表扬着安德烈,“安德烈还是够义气的。”
“其实我那天也只是出去散步,只是想试试你会不会出卖朋友,”陆忆装作很有城府的样子说道,“你与我三人有救命之恩,我这般试探,你不生气?”
“救同门师兄于危难之中,这没什么好说的,想必那天躺在地上被狼群围住的是我安德烈,陆兄也会出手相助吧?”安德烈一脸坦然,只觉得救三位师兄理所当然。
“但是,‘义气’是只有朋友之间才有的,”安德烈继续坚定地说着。
“好了,好了,安德烈,哪里有什么试探,我是真的想去‘通天阁’看看,”陆忆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陆忆,对朋友,不设防。”
安德烈心里是很满足的,心想三位师兄转世也未尝不是好事,能得到以诚相待的三位朋友是多好的事情啊。
“安德烈,欢迎加入我们。”陆忆笑着伸出手,说道:“从此我们共谋大业,同生共死。”
安德烈只觉得一瞬间,刚才在法堂之上阴沉着低头的那个师兄好像此时很高大很高大。
有如天地失色,万物皆无,他只身片影,屹立山巅,向自己伸出了邀约之手。
安德烈握住陆忆的手呆呆地问:“加入什么?”
陆忆仰望苍黄天空,沉思片刻,沉吟道:“潜龙。”
“潜龙!”安德烈大惊,握着的手不由得抖了起来,他年纪不大,但这两个字还是可以懂得的,心想“这是要谋反啊?陆师兄这是要干什么?大韦‘潜龙’只有一个人,就是未来的皇帝——太子……”
突然安德烈被吓得身躯一震,从联翩浮想中抽离出来。
是钟爽在后面拍了一下,钟爽满脸疑惑地看着魂惊魂易的安德烈,问道:“不是,你怎么被吓成这样了?”
“爽兄难道不知道‘潜龙’的意思吗?”安德烈轻声紧张地问钟爽。
“什么聋不聋,这那的,让你加入,你加入不就完了吗?”钟爽只感觉安德烈打魔族士兵时英勇无比,怎么这时间又婆婆妈妈的。
“名字罢了,吓成这样,也可以叫做‘灰太狼’啊,‘小猪佩奇’啊,什么的。”陆忆镇定地说,“我万无谋反之心,只想我这一生还是要精彩点。”
“精彩点也罢,师兄非要用这种杀头的名字不可吗?”安德烈嘟囔着。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你要是不说出去,我们又怎么会杀头呢?”陆忆扬长而去,边走边说,“我意已决,只叫‘潜龙’!”
安德烈背后一阵冷汗,只剩下旁边的钟爽问着他为什么‘潜龙’就要杀头。
……
夜里,安德烈屋内。
天气渐冷,钟爽在屋里搓着手,看到了屋里的火炉,正愁该怎么生火,问安德烈有没打火石什么的,安德烈一伸手便点燃了炉子,火烧的旺旺的,屋内渐渐暖了起来。
此时小元也回来了,顾不上一阵寒暄,只想把劲爆消息透漏出来。
但是看到了一旁的安德烈,只是给陆忆使了个眼色。
“你不必这样,安德烈也是自己人,白天和许诺聊了些什么,直接说,”陆忆提醒着小元,“都忘了给你介绍我们的新成员,安德烈加入了我们。”
安德烈看着小元,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地笑着。
小元这才放心下来,便将白天里和许诺说的话转告给了大家。
“这么说来,也就只有陆师兄身世最为神秘咯?”安德烈羡慕道。
“得多大户才算得上大户人家啊!”钟爽听得入迷,不禁感叹。
“这个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将‘潜龙’壮大起来,”陆忆递给了小元一杯热茶,继续说道,“不要随便邀请别人,这很幼稚,也很致命,发现了什么好的人手尽量先接近了解。”
“这个我懂,我们差不多是一个秘密组织嘛,要我多找一些强者来吗?”钟爽踌躇满志地盯着陆忆问道。
“我说的就是你!不要因为打一架就可以把别人当朋友了,没那么简单,我们干的可是拉帮结派的生意,你问问安德烈,看看结党营私算什么罪。”一看到钟爽,陆忆就放心不下来,总感觉他会掉什么链子。
“比陆师兄这次闯禁地的罪名还是小一点。”安德烈小声地“打着陆忆的脸”。
陆忆再看钟爽反而一脸骄傲,难为情地捂住了脸。
“放心吧,小鹿,有我盯着着他。”小元在一旁安慰道。
安德烈这才明白,这些都在陆忆的掌控之中,钟爽打管教,他夜闯禁地,今日吃官司,小元陪大祭酒去吃饭,都是陆忆早就计算好了的。
这个平时少言寡语,时常抑郁的高冷师兄,原来只是在计算好一切之前都是运筹帷幄,静静等待,安德烈不由得心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