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柴荣升坐金殿,对满朝文武叹息道:“诸位爱卿,朕曾说过要三十年一统天下,可天不遂人愿。这几日朕越发觉得龙体不适,只怕在世间的时日不多了。”
众人听了皇上的话,无不感到震惊难过,整个朝堂都被一种悲伤的气氛所笼罩,只有赵匡胤心中偷笑,“柴荣啊柴荣,你如果不死,我又怎能坐上这龙椅,实现我多年的夙愿呢?”
“朕心中还有两件事放不下,不知众位爱卿可有谁能为朕分忧?”柴荣俯视着群臣问道。
赵匡胤出班问道:“不知陛下有何心愿?”
柴荣缓缓说道:“慕容爱卿大破南唐已近一年,如今四方诸国谁不畏惧我天朝圣威,故朕有意把当年石敬瑭献给辽国的燕云十六州纳入我大周版图。还有,朕见到奏报,说洛阳发了大水。朕不忍心见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要派一位爱卿前去赈灾。”
赵匡胤一笑,“陛下,臣蒙圣恩多年,如今有了为陛下效力的机会,愿统兵收复燕云十六州。而赈灾之事,依微臣看由刘大人去督办更稳妥。”
柴荣略一沉吟,“也好,刘爱卿,你才智过人,老宅又离洛阳不远,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刘宝恩上前道:“陛下,百姓受苦,臣理应为陛下分忧。不过,微臣现领礼部尚书之职,内务繁杂,前去洛阳恐怕有些不妥吧。”
柴荣点点头,问赵匡胤道:“刘尚书所言有理,赵爱卿以为呢?”
赵匡胤道:“陛下,刘大人为官时间短,朝中无帮派,地方无势力,一定能秉公办差,依臣看只有刘大人最合适。不如就让刘大人暂为洛阳公,领导当地官员,全权处理此事。等日后水患解决,再调刘大人回京,重任尚书之职就是了。”
柴荣微微一皱眉,暗道:“赵匡胤,你这摆明着是在排挤忠良啊!只是朕恐怕撑不了几天了,如果此时拨了他的面子,日后朕不在了,你定然会加害于太子,朕只能委屈刘爱卿了。”
他想到这里,说道:“刘爱卿,赵爱卿所言极是,朕就封你为洛阳公,去洛阳办差。”
刘宝恩焉能不明白赵匡胤这是在报复自己,只是皇上决心已定,也只得照办了,忙跪倒接旨:“微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柴荣又道:“赵爱卿要出征收复燕云十六州,朕万万不能答应。朝中诸多事情要处理,朕还需仰仗赵爱卿,你不在朝中只怕有些事情不好办。”
赵匡胤心道,“柴荣,没想到你虽将死,头脑还是很聪明。小事上给足了我面子,到了大事上却又委婉驳回,让我无话可说。不过幸好我早有准备,今日你的死期就要到了,等太子登了基,我就不信出不了兵。”
赵匡胤假装受宠若惊的说道:“蒙陛下信任,微臣遵旨。”
柴荣此时的脸色已由蜡黄变成铁青,一张嘴又吐出一大口鲜血,竟在金殿上气绝身亡。
赵匡胤见柴荣已死,心中欣喜若狂,表面上却显得极是惊悲伤,“陛下!您刚说完有许多大事要交给微臣去办,怎么就这样去了?古人云‘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您去了,让微臣怎么办,不如也随您去了吧!”他说着竟一头向大殿金柱撞去。
朝中文臣武将中都有赵匡胤的人,个个大惊失色,而忠于柴荣的几位大臣却恨不得赵匡胤就这么一头撞死。石守信、韩重赟忙上前拉住了他:“赵大人,万万不可啊!陛下才刚驾崩,您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大周岂非要大乱!”
赵匡胤声泪俱下的说道:“陛下对我有知遇之恩,当年一手把我从一个小小的将官,提拔到了如今的位置。我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如今他去了,我怎能独活于世?你们快放开我,我要随陛下去了!”
以宰相范质为首的许多忠臣见赵匡胤如此伤心,不像虚情假意,纷纷心道,“也许这些年是我们误会赵匡胤了,看来他才是这朝中第一忠臣啊!”
刘宝恩却暗道:“赵匡胤,我刘宝恩今日算服了你了,做人能做到这般地步,实在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
赵匡胤想努力挣脱两人,却挣脱不出,竟一时气极,昏了过去。
宰相范质摇摇头,“石大人,你们快派人把赵大人抬回府中吧,千万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石守信点头,当即派人把赵匡胤抬回了府中。赵府众人见到赵匡胤被抬回府中,个个焦急万分,忙把他放到床上。老总管赵福跑到赵匡胤床边,见赵匡胤紧闭双眼,气息微弱,赶紧让下人去喊小姐。
四下无人时,赵匡胤突然睁开了眼睛,放声大笑,“哈哈哈,范质老儿,你上我的当了!”
赵婵雪赶来时,见父亲醒了,正在放声大笑,当即明白这是父亲为了蒙骗朝中群臣而上演的一出戏。她嗔道:“父亲!您又在吓我!”
赵匡胤笑道:“为父如果不演这出戏,范质老儿纵然不设计取我性命,只怕日后也绝不会同意我出兵的。如果为父不出兵,又如何实现对你的承诺呢?”
赵婵雪哼了一声,“父亲,您以后不许用这种方法来骗人了,女儿会很担心的,您知不知道!”
赵匡胤点点头,“为父就要做皇帝了,再也不用骗人了!”
次日,宫中还沉浸在皇帝驾崩的哀伤中,赵匡胤却没有心情看柴家这最后的一幕。他心中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命石守信制造的谣言,几时能传到大周朝堂上来。
他并没有等太久,三日后,消息就在开封城中传得满城风雨了。
第四日,才七岁的柴宗训还未来的及登基,就坐在比他高出半头的龙椅上打理朝政了。偌大的朝堂,对于刚刚七岁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就不是他能把控的。他看着朝臣的眼光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紧张与恐惧。
“众……众位爱卿,朕听说辽国已经出兵,要攻打我大周,不……不知你们谁能前去替朕平乱?”柴宗训有些没有底气,声音竟在发颤。
赵匡胤见柴宗训如此年幼无能,心中大喜,出班道:“陛下,微臣赵匡胤愿出兵,还请陛下恩准。”
柴宗训哪里知道该派谁去,他的目光看向了范质。范质曾做过一段太傅,自然与他熟识一些。
范质知道柴宗训是在向自己求助,连忙说道:“陛下,赵大人武艺超群,治军有方,又忠心耿耿。先帝在时就有意让他出兵收复燕云十六州,如今我大周尚在国殇时期,陛下又年幼,辽国这是欺我大周无人呀!依微臣看,此时唯有派赵大人出兵最为合适。”
柴宗训见范质同意赵匡胤出兵,忙说道:“范……范爱卿所言甚和朕意,就这么定了,三日后就起兵吧。”
赵匡胤心中极是得意,一拱手道:“微臣领旨!”
众臣见赵匡胤终是随了心愿,都以为他会就此罢休,没想到赵匡胤接着又说:“只是我手中兵马不足,难以与辽国的四十万大军相抗,如陛下能允许臣节治天下兵马,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范质一惊,心想,“若果真依赵匡胤所言,把天下兵马都交给他。就无异于把陛下的身家性命,交到了赵匡胤手中,这可如何是好?”他转念又一想,“如果不把兵马大权交与赵匡胤,大周的江山恐怕会被辽贼的铁蹄践踏。赵匡胤对先帝如此忠心,想来不会拥兵造反吧……”于是说道:“陛下,要想击退进犯的辽兵,满朝文武中恐怕只有赵大人能担此重任,不如就把这兵马大权交与赵大人,等退了辽兵再收回不迟。”
柴宗训应允道:“就依范爱卿所言”
下朝后,赵匡胤把赵普找来,两人又密谋了许久,把起兵之事商量得天衣无缝,赵普这才离开。赵匡胤已经胸有成竹,只待点将出兵了。
三日后,赵匡胤早早就来到点将台,放眼望去,台下旌旗招展,战鼓咚咚,号角齐鸣,他不由心潮澎湃!点齐众将,便浩浩荡荡向辽国边界方向进发。
当晚,军队驻扎于离开封二十里外的陈桥驿。
晚饭后,赵普、赵光义两人出来寻营,看到众将士都围坐在篝火旁谈论着什么,他们忙侧耳去听。
“先帝是有道明君,我们为他卖命,纵死又有何惧?可当今陛下年幼,凡事又只听信范质,真不知道我们是在为陛下卖命,还是为那范质老儿卖命!”
“可不是嘛!只怕我们在外拼死拼活,都不如范质说的一句的管用,这样的皇帝我们保他作甚?”
“你说的有理,只是我们又能怎么办,难不成去投靠南唐或大理国吗?”
“要是赵大人能当皇帝就好了,我相信他定能成为明君,至少比这柴宗训强。”
“那是,不过听说先帝驾崩时,赵大人要随之而去,这样的忠臣怎么可能反啊?”
赵普听见这些将士的话,不由暗喜,缓步走了过来,假意问道:“诸位,你们在说什么?也与我说来听听。”
为首一人见到是赵普来了,忙笑道:“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赵大人。我们不过胡说八道,入不了您赵大人的耳”
赵普闻言只莞尔一笑,并不多说什么,似乎早已知晓一切。
几人见赵普如此,知他听到了自己的谈话,唯恐他传到赵匡胤耳中,纷纷给赵普跪下道:“赵大人,我们都是忠于朝廷的,只是一时心中有些不满,才发些牢骚,求您千万别声张出去啊!”
“诸位,你们快起来。我也有意扶保赵大人为帝,可赵大人就是不肯。我已暗中赶制了一件黄袍,依我看等哪日赵大人睡熟了,我们偷偷给他披上黄袍,那时候就是赵大人不想反,也只有反了!”
几人听赵普如此说,无不高兴,都站了起来,“赵大人,您果然神机妙算,不如我们今晚便动手吧。”
三更时分,一轮圆月高挂天际,明亮异常。
几人小心翼翼的取来了黄袍,偷偷溜进了赵匡胤的营帐。他们见赵匡胤正侧卧在床,一动不动,不时有鼾声传来。几人对望一眼,赵普当先拿着一领黄袍到了赵匡胤身边,随后赵光义也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
赵光义轻声唤道:“哥哥,哥哥……”他唤了几声,见赵匡胤没有反应,便把手中黄袍轻轻披在他的身上。随即跪倒在床前,几人也都随之跪下,大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却假装悠悠醒来,惊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莫非要陷我赵匡胤于不忠不义之地吗?”
赵普、赵光义齐声道:“我们一致认为当今皇帝年幼无能,大周江山危在旦夕。我们都不愿再为他卖命了,想拥立您为帝,带领我们建立一个富强的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
赵匡胤摇头叹息道:“你们是不是想自贪富贵,这才立我为天子?”
众人皆道:“不敢,不敢,我们实乃为江山社稷着想,为黎民百姓请愿啊!”
赵匡胤沉吟片刻道:“能从我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主矣!”
众人纷纷道:“唯命是听!”
赵匡胤无奈的点点头,“好吧,你们既然都有此意,我也不好违忸你们的心意。从今日起,我便做了这皇帝,带诸位回开封!我有言在先,到了城中不许骚扰百姓,不许惊犯太后与幼主,不得欺凌各位公卿,服从者有赏,违者满门抄斩!”
几人忙磕了三个头,应道:“喏!”
“今晚就起兵回城!”赵匡胤说着穿好了盔甲,一挥手,退了众人。众人当即回营向手下士兵宣布了赵匡胤称帝的消息,众官兵哪管谁当皇帝,只要有饷钱有饭吃有衣穿就行,何况又听说赵匡胤强过当今太子,大多拥护赵匡胤为帝,随着回了开封。
到了开封城下,天已大亮,赵匡胤朝城上士兵喊道:“众位听着,我赵匡胤顺天应时,自立为帝,你们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迎接朕吗?”
城上守将正是石守信,他见赵匡胤已经引兵回城,就要下令开门,这时城上的侍卫首领韩通见到城下赵匡胤,当先喊道:“打开城门,我要与赵匡胤这反贼决一死战!”
“哈哈,就凭你也想伤我主?”韩通身后有人冷笑一声,刀光一闪,斩落了韩通的首级。
赵匡胤见杀韩通之人正是自己亲信军校王彦升,他大喜道:“王爱卿,你杀贼有功,等朕进了皇城,定重重封赏!”
石守信笑道:“元朗兄,还有我呢!”他说着下令开了城门。
赵匡胤大笑,“石兄弟,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一挥手,带着大军进了城。
大军在城中穿行,竟未惊扰到一个百姓,当真是支仁义之师。他们很快包围了皇城,赵匡胤当先手持大棍走进了宫门。这时宫女、宦官以及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见到赵匡胤,都躲了起来,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赵匡胤很快到了大殿,正在议事的满朝文武个个大惊失色,柴宗训更是吓得躲到龙书案下,瑟瑟发抖。
范质看向赵匡胤喝道:“赵匡胤,反了你了,竟敢擅自撤军,持棍闯殿,难道不怕祸灭九族吗?”
赵匡胤大笑,“范质,你如果识相就快快拜见寡人,我自会饶你一命。如是你执意阻拦,我可管不住我的部下,他们若想杀了你,我也没有办法!”
这时石守信、王审琦都拔出了兵刃,“诸位大人,我们不想伤了和气,你们还是快快弃暗投明吧!”
范质叹息道:“唉,是我误了大周啊!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柴宗训见范质都归顺了,战战兢兢的说道:“朕……朕……传位给爱卿就是了,还求爱卿饶过朕和母后的性命。”
赵匡胤一笑,“那是自然,朕封你为郑王,并赐丹书铁券,永保你柴氏富贵。”
柴宗训这才从龙书案下出来,给赵匡胤跪下道:“多……多谢陛下……”
赵匡胤点头,“郑王,快快起来吧。”他说着搀起柴宗训,随后自己大摇大摆的坐上了龙椅。
群臣中有反对赵匡胤的,此时见到柴宗训都跪地称臣了,知道自己就是不服,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都只好跪下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匡胤说道:“从今日起,大周改国号为大宋,诸位可有意见?”
群臣山呼道。:“臣等没有异议,全凭陛下定夺!”
赵匡胤一笑,他以前一直有两个梦想,一个是做神龙派的掌门,一个是当皇帝。如今他坐在这龙椅上,握着腰间的赤龙剑,突然有些惆怅。
他想到自己的梦想今日都实现了,可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呢?谁知道自己的皇位能坐多久,谁又知道自己会不会失去掌门之位呢?
当日,他就开始操办登基大典,直忙活了一个多月才接近尾声,只差择日祭天,然后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了。
夜里,无月,无风,天地间万籁俱寂。
赵匡胤已经睡熟了,突然听见有一阵轻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他忙睁开了眼睛,取过了身边的盘龙金棍,屏气凝神的等着这个刺客前来。
果真,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悄悄跃进了房中。脚步很轻,看身影竟是个女人。这女人见到赵匡胤已被惊醒,而且正手握金棍等着自己,不禁吃了一惊。
赵匡胤喝道:“什么人,竟敢到皇宫来行刺!是谁派你来的?”
这女人轻声喝道:“赵匡胤,家父做皇帝时你就上欺天子、下压群臣,如今欺我弟弟年幼,你竟敢率众谋反,逼他退位,我柴露焉能容你!”
赵匡胤道:“朕当是什么人,原来是柴露。我赐了你弟弟丹书铁券,保你柴家永世富贵,又没派人杀你那大逆不道的丈夫,对你柴家可谓仁至义尽了,你为何还要杀朕?”
柴露冷笑,“呵呵,赵匡胤,你夺了江山,却只用小小的丹书铁券就想应付了事?没找到我夫君平州,就算放过了?难道当我是傻子不成?”
赵匡胤点头,“朕念在与先帝的情分上,本不愿残害你们柴氏族人,可既是你非要取朕性命,朕又岂能容你?”他说着大棍一摆,挂着风声打向柴露。
柴露虽自幼习武,可哪能是赵匡胤的对手,她手中匕首只与大棍过了几招,就被磕飞。赵匡胤大吼一声,一棍打在柴露头顶,直打得柴露头颅崩裂,尸身倒在地上。
可惜一位年纪轻轻,花容月貌的公主就此香消玉殒。
赵匡胤摇摇头,叹息道:“柴露啊,朕本不想杀你,可你非要逼朕,实在可惜了!”
这时从外面跑来许多侍卫,见到房中有人死了,都纷纷跪下道:“陛下,我等保护不力,还请降罪!”
赵匡胤说道:“算了。她是原来的公主柴露,你们收了她的尸身,明日派人按公主规格,为她风光下葬吧。”
次日清晨,一骑快马从开封城南绝尘而来,马上之人是一位少年。这少年身着蓝衣,袖口、领脚都用红线装饰着,腰间一把古怪的双色宝剑,整个人看起来极是与众不同,正是舒和派掌门慕容平州。
他策马进了开封城,一进城就见到许多人面有哀色,不打听还好,一打听才知道,自己的妻子已被赵匡胤杀害,他又是愤怒,又是悲伤,竟心痛得昏了过去。
许久他才悠悠醒来,痛心疾首的道:“赵匡胤,你恨我慕容平州就冲我来啊,为何杀了露儿。我慕容平州今生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