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说笑了,侄儿哪里会有什么不放心。”沉崇客客气气的,却又分外生疏的道,“今日多谢姑姑帮忙。”
“你能找我帮忙,我很开心,说起来,你母妃当年……”
长公主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沉崇打断了,“姑姑,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沉瑜顿时沉默了下来,看向慕文君,声音微凉,“杜姑姑,你带慕小姐先下去。”
慕文君走之前,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沉崇,他绷着脸,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屋子中只剩下姑侄二人,仔细算来,这姑侄二人年纪,相差不过五岁。
沉崇站在殿下负手而立,沉瑜端坐在贵妃椅上,两人隔着一道珍珠帘幕,谁也没有看向谁。
空气中有片刻的静默,沉瑜缓缓的舒出一口气,软了语气,“沉崇,过去的事我是有错,可是你应该清楚,当时我没有选择,我若是不嫁到莫家,嫁给莫旗,就必须要去和亲,你可知道,现在去和亲的九妹妹是何等凄惨,我若是真的落到那种境地,难道你就会忍心吗?”
莫家,正是沉瑜第一个夫婿所在的家族,也是沉崇母亲的娘家,而莫旗是莫家的嫡长子,能力卓绝,当年的世家公子中无人出其右,一枝独秀。
然而在娶了长公主后,身体迅速衰败,不出三年,药石无医,这也给莫家带来了极大的打击,莫家家主随即辞官离京,曾经京城鼎盛的莫家,就逐渐消失在了京城。
沉崇的母亲也因此郁郁而终。
那年,沉崇不过十三岁,看着一切发生而无力挽回。
“沉瑜,这些年你可曾后悔过?”沉崇负手看着窗外的一枝含苞待放的海棠,沉声道。
“你母亲待我如亲生妹妹,我没想到会害的她……”
“不提母亲,只说你,你可曾想过,你这么做,对你而言就是真的好吗?莫舅舅临死之前,喊的都是九姑姑的名字,你用尽手段,得到手的,不过三年就化为乌有,现在你真的开心吗?午夜梦回之时,你可曾梦到过……”
“够了!”沉瑜骤然失态,掀开珍珠帘幕,瞪着一双美眸,眸中波光粼粼,“你知道什么?你从未曾喜欢过人?你怎么能够知道我的痛苦?”
她用宽大的袖子遮住眼中的脆弱,痛苦道:“沉崇,我是对不起你,可你可有一丝为我想过?幼时你曾说过,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帮我得到,可是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是啊,曾经形影不离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沉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所有激烈的情绪都掩在了下面,“你帮了我这个忙,我承你这个情,便告诉你个消息,韩子高这几日并不安分,你挑的好夫婿,在你不在的时候可是日日笙歌。”
沉瑜猛的将价值连城的花瓶摔在地上,砰的一声,碎片如一朵花盛开在地上。
两人和往常一样不欢而散。
沉崇出来的时候神态平静,任谁也无法在他的脸上,看到方才发生事情的半分情绪。
慕文君推开窗子,看到大片大片的海棠花无声绽放着,思绪却开始渐渐发散开来。
前世的时候,虽然未曾见过长公主,可是关于她的传闻却并没有少过,三次嫁人,第一次嫁给了当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世家莫家,然而不过三年时光,莫家长子感染恶疾,药石无医,之后莫家便迅速的衰败了下去,现在京城之中,恐怕连知道莫家的都不剩下多少了。
在慕家打算迁回外地祖宅的时候,皇上亲自派人,将长公主接回了宫中,随后就迎来了第二次赐婚。
第二次嫁给的是出身世代将门的萧家独子,然不过两年萧家被发现有谋反之意,长公主亲自用匕首刺死了她的第二任夫婿。
皇上大肆封赏长公主,并又赐下一座长公主府,供她居住。
这时长公主在京城之中一时风头无两,与此同时,长公主在世家贵族间的名声,也是开始有了裂痕,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长公主的第三次亲事。
第三次是当时不过区区侍卫的韩子高亲自求娶长公主,这位驸马爷在成亲之后,一跃成为朝堂新贵,现在更是成为了扶龙卫的统领。
据慕文君所知,韩子高也会在不久后因为坠马而死。
长公主的名声也因此瞬间一落千丈,以至长公主最后不得不出家为尼……
“你在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入神?”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慕文君心神未定,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心中的话就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在想长公主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慕文君猛的回过神来,连忙反省自己有什么说错什么话,“没……没什么……”
沉崇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窗外的海棠花,又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既然没什么事,就走吧,我带你去御书房。”
“去御书房?”慕文君惊讶不已,“我也能去?”
沉崇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向她,“当然不能了,不然我费什么心思,让沉瑜用她的手令带你入宫。”
慕文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毕竟有求于人,好声好气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进入御书房呢?”
她抬起目光,对上沉崇不怀好意的目光,顿时感觉不妙。
“换上这件衣服,一会儿秋月会给你易容。”
慕文君看向推门而入的秋月,她手中捧着一件衣物,仔细翻看了一下,“这……这是太监服……”
沉崇点点头,方才压抑的心情,在慕文君的不敢置信的表情下,感觉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勾起嘴角,“要是还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赶快去换。”
慕文君被戳中死穴,难得的忍气吞声换上这身太监服,秋月似乎也是早有准备,将易容需要的一应工具铺陈开来,开始在她的脸上戳戳画画。
不到半个时辰,慕文君睁开眼睛,看着镜子中完全陌生的人,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人也眨了眨眼睛。
她顿时觉得神奇,若不是她清楚这就是自己,恐怕真的无法通过眼睛来辨认了。
“行了,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