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后花园。
慕文君在十碧的搀扶下,环视着威严宏伟的将军府,众多受邀前来的贵女相聚一院,三三两两说笑谈天。
“婉儿。”
清亮柔软的声音由远及近,跟在慕文君身后的慕婉看到来人,话里带笑,“清姐姐。”
陈玉清一袭红石榴色长裙,越发显得娇嫩动人,一边拉过她的手,一边嗔怪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子珺他们都等你很久了。”
慕婉欣喜道,“子珺她们也来了?我……”
她突然顿住,怯怯的看向慕文君,“姐姐,我可以去吗?”
慕文君摸不透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神情不变,“自行安排就好,不必管我。”
“这位是?”
陈玉清有些惊讶,她们身为富贵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有一些宴请才会相见,彼此成为手帕交。
倒是从来没有见过慕文君。
“这是我姐姐,慕文君。”
慕婉介绍道,人群中蓦然响起一声惊叫,“她就是把婉儿推下水的慕文君?”
花园内瞬间鸦雀无声。
十碧见不得自家小姐受委屈,气得要反驳,却担心给自家小姐惹麻烦,一张脸憋得通红。
这就是慕婉打得注意?
慕文君暗暗嗤笑,旋即注意到人群里,有一眉宇英气的粉衣少女,气势汹汹的怒瞪着自己,刚才就是她发出的声音。
她慢慢走到粉衣少女跟前,似笑非笑,“杜小姐,我有一个问题。”
“若是家中庶女口无遮拦,冲撞了长辈,该如何处置?”
杜若冰冷哼一声,“说两句就是,也用不着搬出立法制度吧。”
慕文君眉头微挑,“那若是她犯了皇室大忌、株连九族呢?”
慕婉悄悄白了脸色。
杜若冰愣了一下,眼神闪烁,咬着牙闭口不言。
慕文君见她无言以对,目光一寸寸在周围贵女脸上扫过,淡淡道,“我是在救她。”
花园内依旧鸦雀无声,但大家打量慕文君的眼神却已经变了,甚至有不少心思玲珑之人,脸上带着淡淡的欣赏。
慕婉低着头站在原地,只觉得无地自容,死死地绞紧帕子,恨不能活撕了慕文君。
陈玉清赶紧出面打圆场,“文君深思熟虑,是我们误会了。大家赶紧入座,赏花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慕家的席位因为成国公府的面子,被排在最靠前的左下方,陈玉清在前方领路,步履婀娜,水红色的石榴裙随着她的走动,步步生莲,煞是好看。
慕婉阴狠的瞥了眼神态自若的慕文君,故作羡慕,“清姐姐,你的裙子真好看。”
陈玉清轻笑,“贫嘴!你这小皮猴不是故意做了件和我一模一样的裙子?今日怎么不见穿?”
慕婉脸上的笑容立刻耷拉了下来,咬着唇小声道,“裙子我让给姐姐了,姐姐说她没有衣服……”
陈玉清眉头微锁,但并没有说什么,倒是杜若冰满脸气愤,“你这嫡姐未免也太过恶毒,你难得做件衣服,她张口就管你要去!”
她们虽贵为千金,但是因朝廷律法严苛,每月例钱不会太多,制作衣服更是府内统一安排,换季也就那么几件而已。
慕婉连忙道,“无事,我都已经习惯了……”
这装出一副受气包的庶女给谁看?
慕文君大致猜出这人恐怕是想借着这次赏花宴,好坐实了自己欺压庶女、狠毒霸道的名声,声音冰冷,“妹妹此言何意?”
“祖母一贯偏爱于你,甚至把我的份例都拨到你身上。虽然长辈的行为晚辈不可置喙,但我已有一年未添置衣物,连出门的行头都没有。”
她今天挑了件素裙,虽不算太过老旧,但在一片姹紫嫣红的贵女之中,依然落了下风。
但她腰背挺直,姿态落落大方,言行举止有度,丝毫不弱于任何人。
“若我记得不错,是妹妹担心我丢了成国公府的脸面,特意命人将衣物赠送给我。”慕文君轻叹了口气,“可我与妹妹身形不符,穿不了。”
陈玉清若有所思,试探的视线在慕婉与慕文君之间逡巡。
慕婉猛的攥紧手指,看向慕文君的视线犹如猝了毒,口不择言道,“姐姐和睿昌亲王私下会面,得了睿昌亲王另眼相看,若是姐姐向王爷开口,料想不会拒绝的吧?”
“慎言!”
她话里话外皆暗示着睿昌亲王对慕文君沉下脸,怒声呵斥,“之前府内睿昌亲王已宽宏大量对你小罚以作警戒,你还不长记性?!”
慕婉瞬间脸色惨白,身上还隐隐作痛,不敢再开口找慕文君的麻烦。
倒是有不少贵女颇为欣赏慕文君的谈吐与做派,一一上前交好,慕婉的帕子几乎要被绞断了,死死地盯着慕文君,心中恨不能撕碎了她的嘴!
鉴于慕婉得罪了睿昌亲王,之前与她关系不错的贵女彼此面面相觑,也不知该如何相处。
慕婉恨得滴血,暗暗咬着银牙,挤出笑容,“睿昌亲王大人大量,上次在府内碰见,还安慰了我几句。”
她态度与旁人不同,慕文君冷眼看她作茧自缚。
打着睿昌亲王的名头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可别到最后抬得太高,下不来摔死了!
况且,她慕婉暗地里给她下套,真以为她慕文君好欺负不成?
花团锦簇,后花园内美色一览无余。有贵女提议行酒令,轮到慕文君时,她抬手不慎衣袖滑落,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痕。
“君姐儿,你的胳膊——”
旁边的人惊呼,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落在了慕文君的胳膊上,青紫交错的伤势格外严重,陈玉清心中不忍,“文君,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慕文君故作无事将袖子落了下来,避重就轻道,“是我罪有应得。上次不慎将妹妹落水,祖母罚的。”
在场的都是家中的贵族小姐,无论受不受宠,可也没有谁遭过这种打罚。
哪怕是之前和慕文君处处不对付的杜若冰,眼底也流露出一丝心有余悸。
女儿家的身子本就娇弱,这种伤痕摆明了没有任何留手,就算是族内的男儿,也没有下这样的狠手。
陈玉清摇摇头,“文君,你也是为了婉妹妹,你祖母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罚你?”
是啊,她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就罚她?
慕文君垂眼冷笑,自然是因为她的心头肉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