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安排了一个弟兄处理“杀八方”的尸首之后,带着十几个弟兄玩命地向“山兔子”的方向飞奔了过去,可是等她走到一半的时候,随着一声爆炸,所有的声响都停止了。槐花知道,不管是谁在阻击小鬼子,现在都是凶多吉少了。但是她还是派了两个兄弟去查看,自己带着人马去了老狼营的后备地点——姥姥岭。
老狼营的几个头脑早就规定好了,如果小黑山出了事情,就马上转移到姥姥岭。槐花肯定“大疤瘌”和柳应元一定会去那里,这里的枪声如此激烈,一定会提醒柳应元和“大疤瘌”撤退的。
槐花猜对了一半。“大疤瘌”和柳应元确实带着老狼营出了小黑山营地,也确实是打算到姥姥岭。不过他们看了没有打算马上去。按照“大疤瘌”的话说:“不干他一下心里难受。”
小野带着人晃晃荡荡地走在山路上,因为已经知道没有仗打了,队伍多少有些松散,很多日本兵已经把手中的三八枪背了起来。前边是一个山谷,按照小野手中的地图,过了这个狭长的山谷,山谷前面的一座小山山腰上就是老狼营的营地。如果要是和正规军作战,小野是一定要派出兵力先侦察两边的山谷之后再通过的,但是小野通过王小狗知道老狼营是装备比较好的土匪,而且总人数绝对不超过100人。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正好透过东西向的山谷直直射着小野的眼睛,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就在他的部队全部进入山谷的时候,就听见“啪”的一声枪响,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鬼子少尉的额头上多了一个枪眼,随即身子就倒了下去。
“糟糕,中埋伏了!”小野心中暗暗叫苦。
柳应元开了一枪之后,迅速地拉动了三八枪的枪栓。
随着柳应元的第一枪打响,密集的子弹劈头盖脸地飞了下来,还伴随冒着青烟的手榴弹。
由于这是冬天,在山谷中间没有任何的遮蔽物,老狼营的四挺花机关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转瞬间,就有几十个鬼子或死或伤。
“诺子给给!”小野半跪在地上举起了指挥刀。这一幕正好被“大疤瘌”看见了,马上掉转了枪口向这个鬼子军官扫了一梭子。小野就觉得手臂一麻,紧接着自己的指挥刀就不听使唤地掉在了地上。
关东军不愧是训练有素的队伍,没有显出一点的慌乱,两个日本兵马上将小野架到了安全的地方,同时,鬼子手里面的武器也喷出了火舌。
“吧勾!”柳应元手中的三八枪又响了起来,一个正在将九二式重机枪安装在枪架上的日本兵马上倒了下去。
“突突突突!”“咚咚咚咚咚!”鬼子的歪把子和九二式响了起来。
“机枪,压制他们!”“大疤瘌”大喊,同时手中的***一个长点射,打得小鬼子的一挺歪把子没了动静。
“轰——”一架老狼营的花机关也沉寂了下去,接着,老狼营的临时阵地上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小鬼子的掷弹筒。”“大疤瘌”气呼呼地说,“就烦这玩意儿。”
柳应元又打了一发子弹,对“大疤瘌”说:“便宜占完了,撤。”
枪声来得快,停得也快。除了几具尸体以外,老狼营在瞬间就跑得一干二净。这山谷的构造好像就是给打伏击预备的,面对日本人的那边是很陡的陡坡,而老狼营的身后,却是很好走的山道。等到日本人端着枪爬上来的时候,连老狼营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场仗,谁也说不好谁赢谁输。
老狼营的大当家战死了,自己的老窝也被一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
日本人伤亡了40多人,但是仅仅占了一个空寨子,打死了6个土匪。
在姥姥岭安顿下来以后,柳应元、“大疤瘌”和槐花在山洞里谁也不说话,脸上都是铁青铁青的。
“知不知道和鬼子的大队交火的兄弟是谁?”柳应元打破了沉寂。
槐花摇了摇头:“鬼子撤了以后,我们派兄弟过去了,说是人炸得就剩下半截了。现在还有两个兄弟在安葬他的尸首。”
“哎!”“大疤瘌”气得蹲在了地上,“谁再和我说什么规矩、道义,我立马就崩了他。大当家的走得太窝囊了!”
柳应元在山洞子里面来回走着:“这个地方也不能久留,这次咱们是捅了马蜂窝了,鬼子早晚能想到这里。再说这个破山洞子也太冷了,根本就过不了几天,弟兄们全都得冻趴下。先在这儿躲几天,还得换地方。”
“地方倒是好说……”“大疤瘌”说,“大当家的走了,这也得有个头儿呀。”
“这还用问吗?”柳应元不假思索地说,“大小姐就是新大当家的。”
槐花吓了一大跳:“我?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大当家的尸骨未寒,你可别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大小姐。”柳应元静静地看着槐花,“第一,你是团长的千金,你来带着这个绺子,弟兄们绝对没有话说;第二,我们这个绺子实际上是靠张涛在支撑,要不我们早就饿死了,你和张涛先生的关系最近。”
尽管柳应元用了“最近”这个比较含糊的说法,槐花的脸还是红了一下,刚要张嘴争辩,柳应元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不知道大小姐这几个月经过了什么,但是大小姐的枪法我是自愧不如。而且大小姐在解决王小狗的时候,脑浆子喷了一脸还面不改色的功夫我也学不到。”
“对对。”“大疤瘌”是举着双手赞同,“就应该是大小姐来做大当家呀。”
槐花的嘴张了张,自己根本就想不起来用什么词来反驳柳应元让自己当大当家的理由。这个时候,“大疤瘌”又开了腔:“大小姐,该咋地就咋地,磨磨叽叽的可不是我们团长的性子,你应该随你爹呀!”
槐花一咬牙,点了点头,不像是给别人看的,更像是给自己鼓气:“好,我槐花就当这个大当家。以后水里火里,天上地下,三老四少就看着我!”
“呵呵!”柳应元微微笑了一下,“按照规矩,你得有个报号,不能叫槐花呀!”
“对对,得有一个威风点的报号,参谋长是文人,给起一个!”“大疤瘌”马上说。
“不用了。”槐花平静地说,“我的报号我自己定吧,我想好了。”
“这就想好了?”“大疤瘌”伸长了脖子,“报号是啥?”
“大当家真是才思敏捷,我都还没有想出来!”柳应元说。
“杀——八——方!”槐花的双眼望着洞外越升越高的月亮,一字一顿地说道。
“啊?这不行呀,得有自己的报号!”“大疤瘌”喊道。
柳应元悄悄地拽了拽“大疤瘌”的衣服:“这个名字好,就用这个报号吧。‘大疤瘌’去和弟兄们说一声。刘战歌小姐从今天起就是老狼营的大当家,报号‘杀八方’。”
“大疤瘌”往外走,两个崽子正好走了进来,正是奉命安葬“山兔子”尸首的两个崽子,看见了“大疤瘌”,一个崽子上前在“大疤瘌”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把一个东西交到了“大疤瘌”的手里面。“大疤瘌”看见了手里的东西,像是被闷棍打了一下,身体一摇晃,差点没坐到地上。慢慢地转过身,哆嗦着手举起了已经看不出原型的破烂大洋:“不是他,对不?对不?”“大疤瘌”的脸上流满了泪水,喃喃地说着,好像丢了魂。
其实槐花和柳应元和“大疤瘌”一样,面对“杀八方”的牺牲都是强忍着悲痛,而眼前的这个大洋仿佛是压垮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谁都没有办法说话,只是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绺子刚刚受了大败,如果他们几个再号啕大哭,非得哭炸了营不可。10分钟以前,“大疤瘌”还把几个流出了眼泪的崽子臭骂了一顿。
半晌,柳应元往前走了几步,拿过“大疤瘌”还在举着的银元,小声地说:“应该就是他,‘山兔子’兄弟,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