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子一直就想给香满楼换个名字,理由是这店里的掌柜出了事儿,不吉利。张涛却不以为然地说:“张来财是共产党,所以他不吉利,和这名字有啥关系?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一个招牌,放着现成的金字招牌不要,不是傻子干的事儿吗?”张涛的话滴水不漏,黄公子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儿,就没再吱声。
到了开业那天,开业的时辰改了3次。原因很简单,香满楼的东家之一黄公子和自告奋勇要来揭匾的晴川都没有及时出现。直到张涛和香满楼的新任掌柜“人精子”在一起商量之后,打算将开业的时间延后的时候,晴川和黄公子出现了。
晴川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黄公子却是哭丧着脸好像刚刚死了老妈。跟着这两个人进来的还有王刚和另外一个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大概40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不高,站直了头顶能碰到张涛的耳朵。这人的最大的特点……就是黑!黑的好像是刚从北票矿井里面拉着煤出来的,唇边留着一撇八字胡。他也是穿着警服,看肩上的警衔比黄公子还高一级。
晴川笑呵呵地上前一步道:“张君,我的给你介绍一下。”又提高了声音,对纷纷走过来迎接他的商人和大小汉奸说:“顺便给大家的也介绍一下!”说着用手掌指了一下那位中年人,“这位的,警察局局长梁先生。今天刚到,我知道大家都在这里,就自作主张将他请过来,张君的介意的不要。”
“我哪敢介意晴川太君啊?这样的贵客,我请都请不来呢!”张涛说着向那个中年人伸出了手,那个梁局长赶快伸出了手与张涛握在一起:“哎呀,张参议,我可是久仰了,我这刚来人生地不熟的,还请张参议和各位多多关照。”梁局长一张嘴,张涛感觉满屋子都“蓬荜生辉”,这家伙镶了满满一嘴的大金牙!
揭匾放鞭以后,酒菜早就摆了满满的5桌。张涛和晴川、大金牙、王刚还有黄公子坐在了主桌上,掌柜的“人精子”也在这桌子上陪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大金牙冷不丁地说:“这位‘人精子’掌柜我看着面熟,不是在哪儿见过吧?”
“人精子”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哎哟,梁局长,我可一直都没敢吱声,我看您可也面熟呢。我是一直在旅馆当掌柜的,说不定,你住过我们的店。”
“哦?”大金牙犹豫了一下,“那可能是吧。”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在哪儿见过呢?”
张涛一直就觉得这家伙有点不对劲,急忙说:“你俩都说见过,那就是见过了,今天重逢了可就是缘分了。你们俩得干一盅。”
“人精子”一听到这话,赶紧就端起了手上的酒盅站起身来道:“以后香满楼的生意,还得请梁局长多多关照。”
梁局长迟疑了一下,还是端起了酒杯:“我肯定是在啥地方见过你,但是绝对不是在什么旅馆酒店的……”
张涛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自己却说不出是什么,瞥见“人精子”在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他,也端起了手上的酒杯:“哎呀,在啥地方不都是个缘分吗?来来来,我赞助一杯!”梁局长看张涛说了话,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和“人精子”、张涛碰了一下酒杯,喝干了里面的白酒。
“哈哈哈哈!梁局长一看就是爽快人!”张涛笑道,“以前也是当兵的吧?”
还没有等梁局长回答,晴川就站了起来端起酒杯:“各位的,我们的一起的举杯,祝张君发大财的。”
几桌的客人都纷纷站了起来,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坐下后,张涛招呼着几人吃菜,继续和梁局长攀谈起来:“梁局长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呀,老家是……”
梁局长咧着嘴,露着满口金光灿烂的牙说:“我老家是白城的!”刚要继续说下去,晴川又接过了话茬:“梁局长的,能力的大大的,良心的大大的,以后诸位要交朋友的。”
“那是,那是!”张涛点头哈腰地笑道。
就在香满楼开业的第二天,滨岛乱套了。
满城的警察和鬼子就像疯狗似的到处抓人,真的共产党他们当然是抓不到,但是以前在公共场合发过牢骚的,在报纸上写文章借古讽今的,甚至是手上和肩膀上长茧子的也被抓进了宪兵队和警察局,香满楼的生意冷清了起来。大街上的行人都开始稀少。
张涛打算去警察局问问黄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吃了个闭门羹,门口的卫兵说现在正在强化治安,没有梁局长的手令谁也不许进去。张涛只好写了个条子让卫兵转交给他们的副局长,下班后到家中一叙。
张涛本来的意思是想等黄公子一起吃晚饭喝点酒之后好套话,可是这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打电话也没人接,只好自己吃了饭。晚上8点了,张涛正在和四叔下象棋,黄公子来了,满头满身都是灰,穿的高筒靴都看不出本色来了。
张涛看他的德性回身扑哧一笑:“黄大局长这是干啥去了?弄得灰头土脸的。”
“别提了,真点背!”黄公子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随手把帽子扔到了茶几上,“下乡抓人去了,都累死我了!中午还没吃饭呢。”说着摸了下肚子又转向了四叔,“四叔,有啥吃的赶紧给我弄一口,都快饿死了。”
“行啊!”四叔站了起来,“不知道黄队长想吃啥?我让厨房做去。”
“还挑啥呀?能管饱就行,可得快点!”黄公子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一气。
“那就面条行不?面条快!黄局长啊,是热汤的还是打卤的呀?”四叔又问。
“哎呀,啥都行,只要快,弄点面条上撒咸盐我现在都能吃一盆!”黄公子没好气地说。
四叔忍着笑没吱声,走了出去,随手把门给带上了。
“我说你这到底是咋回事呀?”张涛急忙问。
“别提了!”黄公子毫不客气地从茶几上张涛的烟盒里面拿出了一支香烟自己点上,“也不知道晴川太君从哪里倒腾过来梁局长这么个怪物,一刻也不让人消停。这城里面折腾得差不多了,又下乡折腾,看着不顺眼的就让人家骂完共产党骂蒋介石,谁要是不骂就抓谁。你别说,还真有被抓的,今天忙活了一天带回来两个一句话不瞎嚷嚷的,送到宪兵医院一检查,全是他妈的哑巴!”
张涛笑得前仰后合,黄公子还在絮絮叨叨地诉着苦:“这家伙一定看不起我,使唤我跟使唤狗似的,也不知道晴川太君怎么就那么护着他,多少人告他都不好使。还整天说他是**专家,这都多少天了,一个正经的共产党都没抓着。”
“哦?”张涛的眉毛拧了起来,“他怎么闹腾我不管,我就是想告诉你,香满楼现在可是赔钱,要是咱们俩再这么下去,就得在家里拿钱给伙计开工资!”
“唉,那有啥法呀?”黄公子愁眉苦脸地说,“现在抓人抓得老百姓都不敢上街,更不用说是出去吃饭了。这个姓梁的,滨岛有他在一天,谁都没好。”
“谁说不是呢?要这么耗下去可是不行!”张涛赞同地点了点头。
四叔端着一大碗面条走了进来,还有一碗鸡蛋酱和一碗虾酱。
黄公子赶忙起身迎了上去。好像是嫌四叔走得慢似的把四叔的托盘抢过来,大步地走到沙发旁,把两种酱跟面条和在一起,就大口地吃了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我先垫点儿,大哥有事儿一会儿说哈!”
张涛笑着点了点头,坐在沙发上点着了香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思索着:“这个大金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共产党如此仇恨?此人不除,早晚有一天会找到我头上,不行,得想个法!”客厅里面静了起来,只剩下黄公子“呼噜呼噜”吃面条的声音。
吃了满满的两大碗面条,黄公子打了个饱嗝,对张涛说:“大哥,寻思啥呢?”张涛弹了下烟灰,慢悠悠地说道:“我寻思着梁局长啥时候能把咱香满楼折腾关门。”
“也不一定!”黄公子不以为然地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折腾不了几天。再说了,人家就是乐意折腾咱们也没法呀。”
“没法儿也得想法儿!”张涛眼睛眯了起来,“这么下去,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也是!”黄公子点了点头,“还说什么抓共产党,哪有什么共产党?共产党早就抓完了,要是真有,人家早把他给毙了。也不知道共产党是哪儿得罪过他,这个瞎折腾。”
“我和你说……”张涛瞪着黄公子,“这家伙和疯狗似的,你可别在外头说这些个话。”
“这还用大哥说?我也不傻!”黄公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有些疑惑地问,“大哥你找我啥事儿呀?”
“就这个事儿,外面乱哄哄的,生意也不好,找你问问是咋回事。”张涛把头仰在了沙发上。
两个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黄公子就打着哈欠告辞了,看来这一天他确实累得够呛。这两个人谁也没想到,第二天香满楼就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