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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又做噩梦了。

一会儿是自己的父母,一会儿是槐花,一会儿是唐晓云,一会儿是“唱破天”,都是在他身边,但是谁也不搭理他,任凭他和谁说话,这些人就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突然这些人消失了,把他一个人扔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面,张涛在黑暗中拼命挣扎。

“啊——啊——”张涛大叫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天已经大亮了。

四叔递过来一条温毛巾让张涛擦了把脸:“又做噩梦了?”

张涛也没有搭理四叔,踉踉跄跄地走到八仙桌前面坐了下来:“酒呢?给我把酒拿来。”

四叔轻声轻语地说:“少爷,先别喝了,来客人了,都在客厅等了半天了。”

“客人?谁来了,是晴川还是姓黄的?”张涛大大咧咧地说道,“不是和你说了吗,送礼就收着,就说我现在在家静养,谁也不见!”说着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去把酒给我拿来。”

“少爷,不是他们,您见见就知道了。”四叔说道。

张涛知道四叔从来都不诳自己,既然是让自己见,那就见见吧。

还没有进去大厅,就听见了一个大嗓门操着京腔在屋里嚷嚷:“就没见过这样的!我告儿你,可着老北京的四六城打听,谁敢给爷寄子弹?要在前清的时候,爷不砍了他的脑袋。”

张涛笑了一下,对身后的四叔说:“这是勒五爷吧?整得神神秘秘的。”

四叔长出了一口气,自从出院以来,他就没有看张涛笑过,看来张贵这个法子还真管用。

“呵呵,勒五爷,别来无恙啊?”张涛走进客厅对勒五爷拱了拱手。

“哎哟!是张参议呀,不是说你出门子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勒五爷穿着长衫,脑袋上还带着瓜皮帽,大概50岁左右的年纪,身材中等,留着两撇八字胡,脑袋上还留着辫子,油光锃亮的,并不是很长。见张涛盯着自己的辫子看,勒五爷笑着说:“皇上都是前清的皇上了,这保不齐规矩哪天就得恢复成前清的规矩,我是先走了一步,您也甭看,不定哪天您也得留上这辫子。我大老远的从北京进关,可就是为这一天,想当初大清的时候……”

张涛冷冷地说道:“大清的时候可没少给老外割地吧?”

“那也比民国强!要不是张胡子的部队一枪不放,皇上也不能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回这龙兴之地。”这一下还真把张涛给噎得没话了。

张涛尴尬地笑了笑,喝了口水问道:“勒五爷,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

“什么事儿?什么事儿也没有!”勒五爷喝了一口茶。

张贵和勒五爷打交道多,签个租约,收个房租啥的都是张贵的事儿,他笑了笑:“要是没事儿您跑到蜂蜜沟干啥去了?”

“这个……”勒五爷眼珠一转,“您不是玩古董的您不知道,好东西可都在穷山沟里埋着呢。原来琉璃厂有个张四爷,跑到保定的乡下,您猜怎么着?收了一老农腌咸菜的破坛子,回来给行家一瞅,敢情是北宋宫里的东西,没几天就起了大宅子!嚯!那房子盖得那叫漂亮……”勒五爷还在比比划划地白话,张涛本来心里就不是太敞亮,听他这东一句西一句的没完,冷不丁说道:“勒五爷这是不把我当朋友啊?”

勒五爷听得一愣:“张参议这话是怎么说的,我要是在滨岛就一个朋友,那也得是您不是?”

“呵呵!”张涛笑着抿了一口茶水,“勒五爷,说说东亚路的商铺到底是怎么回事?”

勒五爷一听这话,当时就蔫巴了,叹了口气:“唉,我勒五爷啥时候吃过这亏呀?这场大祸,说起来还是我惹的。”

“哦?”张涛弯了身子,“说说!说说!”

原来,半个月以前,日满商社开张的时候,黄公子代表冈田四处发请柬。

滨岛城市不大,有头脸的商号也就是这么几家,平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还不定期地再聚一下,要是谁有个大事小情,比如赶上进货现钱不够啥的,大伙儿拆借点帮一把也不是新鲜事儿。

听说又开了一间新商社,还是日本人开的,又是红得发紫的黄队长亲自送的请柬,大伙儿也没多寻思啥,穿上了体面衣裳在吉时之前来到了五里河桥头的日满商社。

可是一到了这里就感觉不对。这商社敢情啥都卖:衣服、料子、锅碗瓢盆、针头线脑、鞋子帽子,街面上常见的货就没有这家不卖的。这还不算,刚开业还酬宾,所有的东西都要比现在市面上的价钱便宜。大伙儿也没说什么,谁都知道日本人财大气粗,加上滨岛也确实缺一家百货店,人家刚开业,亏点钱拉拉人气也是常理。

放完鞭炮开张以后,冈田还准备了酒席,说是要认识认识滨岛的同行,大伙儿高高兴兴地就跟着去了,饭菜还丰盛得很,连大虾海参都上来了。

讲到这里,勒五爷喝了一口茶水,叹了一口气:“就是我这破嘴,没有个把门的,这要是谁有后悔药,多少钱我都买。”

“后来呢?”张涛疑惑地问。

“后来就是喝酒呗!”勒五爷郁闷地摇了摇头,“开始还人模狗样的,后来喝到中间的时候,冈田问了,你们滨岛做生意什么地界最好呀?我嘴快,张口就说,您要是说做生意,这个滨岛就是共荣路冲阳面这七间铺子。您猜怎么着?当时他就说,租金多少?我租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说,您租了我们喝西北风去?冈田还没说话呢,黄队长就先不干了,说是我们不把铺子租给日满商社,就是破坏日满亲善。我就说了,这铺子不是我们的呀,它是张参议的,就是您找他租,我们有租约在手,他也不能租给您呢。黄队长好像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冈田也没再吱声,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没法喝酒了,我们几个就告辞回铺子去了。谁知道,晚上就出了事儿,七家铺子有五家掌柜的都被抓走了,说是有通匪嫌疑!我就纳了闷了,这共产党要这么多做买卖的干啥呀?树林子里面也不能开铺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张涛冷笑了一声,接着又问,“那后来呢?”

“嗨!后来就有人给我送来了好几个子弹,问我要铺子还是要命,我得等您回来做主不是?就躲到蜂蜜沟去了。”勒五爷叹气连连。

张涛笑了笑:“那你把铺子给他们腾出来不就完了吗?”

“给那帮兔崽子腾地方?姥姥!”勒五爷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爷再不济,也不能让那小崽子吓唬住,庚子年的时候,爷就在家藏过义和团!”

说到这,勒五爷灌了口茶水道:“这会儿您回来就好办了,您看这事儿……”

“哼!”张涛冷哼一声,“算计到我头上了?不错啊……我还真得会会那冈田不可了!”

“那敢情好啊!”勒五爷大模大样地坐在了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水,斜着眼睛看了看张涛,话里有话地说道:“我说您可想好了,那冈田可是日本人,我可是听说您跟日本人关系不错呢。”

“勒五爷,我是买卖人!”张涛点起了一支香烟,不冷不热地说道,“能给我带来利益的人,那可是要交往的,要是想断我财路的,那就对不起了!今天他能从你们手里面强租,明天就得寻思着在我手里面强买!”

“得!”勒五爷放下手中的茶杯,“您能想到这一层,我这心里面就踏实了,我也跟您撂个话,大同江人参行的金掌柜也没走远,正竖起耳朵等着听我的信儿呢!您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好,我要你们两个明天开板营业,您敢吗?”张涛微笑着直视勒五爷的眼睛。

“你敢说这话,我就敢开板做买卖!爷还就真不怕那帮孙子!”勒五爷很显摆地拿出怀里的金怀表瞄了一眼,“时候不早了,我还得找那朝鲜兄弟报个信,另几家我也帮你找找,看看有没有够胆子的。”

“好!”张涛站了起来,回头说道,“张贵陪着一起去,告诉几个掌柜的,我张涛回滨岛了,都踏踏实实地好好做买卖,天塌下来我撑着!”

“就等您这句话,那我就先告辞了!”勒五爷也不废话,站起来转身就走,张贵和张涛点了下头,也跟了出去。

“等等……”张涛突然说了一声,“让‘山兔子’开我的车送你去!”

望着绝尘而去的别克,张涛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四叔,您老跑一趟车站警署,问王刚一件事。”

“去找他?”四叔迟疑了一下,“这个节骨眼……”

“嗯,这事儿只能找他这个满铁警察署长。”张涛眯缝着眼睛,“就问他一句话,晴川和冈田的关系到底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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