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变故来得这样快。
神界还没有风波还没有出现,人界已经热闹得不行了。
沈岁宁在人界建了一间沈家药垆,规格比起沈家在涯安境的要简陋许多,但是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这家药垆是方圆百十里药品种类最多的,罕见的药材也是最丰富的。
前阵神界众神合力堪堪压制住了漠溟渊,虞幕便来了人界。
这三界之中,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首先出事的一定是人界。
人皇这段时间内忧外患,境内洪涝成灾,流民无数,境外大兵压境,民众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这伫立在灾患严重之地的这间药垆就更加为人称道。
虞幕来人界首先来的也是这间药垆。
“对不起,这位公子,你若无事还请出去,你在这里,阻了我治病救人,与杀人何异?”沈岁宁声音十分清亮,整个人身上有一种让人不容拒绝的力量,虞幕一时怔住了,那端坐在药垆之中的大夫看了自己面前那双不肯移开的手,似乎有些厌恶的推开,虞幕这是户眼中好奇更胜。
“你不属于这里。”
虞幕轻声说道,这一说,沈岁宁倒是多看了他几眼。
“属不属于你说了不算。”
沈岁宁挥挥手,站在她身边的乔歌就扣住这人的手腕,欲将他带走,没想到虞幕一挥手,乔歌撞在门框之上,顿时眼冒金星。
沈岁宁连忙将乔歌服了起来,虞幕还是看着沈岁宁,目光灼灼。
沈岁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只觉得虞幕此人不可理喻。
虞幕眼光闪了闪,看着自己方才挥开乔歌那只手直感叹这冥界来人怎么若此不堪一击,就这样怎么还敢来人界做事,连自己都护不住的人,也敢来护这些被漠溟渊祸害的人。
“现在你觉得我说了还算吗?”虞幕轻轻笑道。
“你们这群冥界人,不好好在冥界待着,也学着鬼差闯什么人界,鬼差来人界是来勾魂的,莫非你们是来索命的?”虞幕问道。
沈岁宁觉得越发觉得虞幕不可理喻,蛮不讲理,气急瞪着虞幕,眼睛里险些要喷出火,那纱巾也随着沈岁宁鼻子的一呼一吸,在鼻尖颤颤悠悠,乔歌一把将沈岁宁拉倒自己身后。
“阁下这是来者不善?”
乔歌这些年当着家主,也不是一无是处,作为一家之主,虽然大半的光阴消耗在沈岁宁身上,但这些年,跟着沈临渊,也算是见识匪浅。
“善与不善都与你无关,我来找的是她。”虞幕坐在沈岁宁面前,看似沈岁宁是居高临下,实则虞幕才是那个从容平静的那位。
沈岁宁听闻此言,就一直在脑海中回忆,自己什么时候与这个人有过交集,但是查了一便整个的脑子,却是查无此人。
如果当时虞幕隆重的出场能够快个几分,或者沈岁宁能够晚几分钟被打晕,这时候沈岁宁就能够想起悬岭那次,环佩叮当随后就是虞幕来临。
不过当时恰到好处的错过让沈岁宁此刻的脑海中完全搜索不出任何与虞幕有关的记忆,而唯一可能知道的阿穆,此时却被沈岁宁大义凛然的派遣到了江边,组织百姓搞起了民间搜救。
“你不记得我?”
虞幕没有错过沈岁宁眼中的那一瞬迷茫。
“从前不记得,今天之后应该是记得了。”沈岁宁没好气的说。
虞幕身后,还有一群苦着脸,等着沈岁宁的灾民,而队伍后面的人因为不清楚前面发生的事也是侧头探望这前面这排了半天没有动静的队伍。
“去将小叔请过来。”沈岁宁大声吩咐正在隔壁煎药的阿福,阿福年纪小,不是沈家嫡系,所以不用受九岁进悬岭之苦,但若不是沈家嫡系,就没有资格进悬岭学到最为上乘的医术,阿福是大阿公的小孙女,才有资格跟着沈岁宁留在北楼,钻研医术。
阿福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她那里煎药已经忙不过来了,她感受到沈岁宁情绪似乎不好,但还是问道:“二公子那里应该也忙。”
“无妨,四阿公在。”
沈岁宁说道。
这阿福丫头死心眼了。
沈岁宁不知道虞幕是什么人,但是眼下这都不重要,现在门口那长长的队伍,老老少少的,如果虞幕真的要和她继续纠缠下去,沈岁宁只能先顾着门口那些人。
医者仁心,真正到了人界,看见人间惨象,她才知道医者仁心从来不假,也能明白沈家最初来到涯安境,选择从医是为了什么。
“安排好了?”虞幕坐在那里,眼睛一直没从沈岁宁身上移开过。
沈岁宁觉得虞幕似乎总有一种自信,就连自己当着他的面,找来让阿福去找沈流云他都能不为所动。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找沈流云有可能对他不利,其实沈临渊是想对他不利的,但是不行,这样的自信,可能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可能对沈流云不利,也有可能是因为觉得沈流云就算来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所以沈岁宁想明白这层后,找沈流云过来的心思,变得单纯多了。
“好了,阁下有什么事现在聊聊吧。”
沈岁宁将虞幕引向内间,乔歌想要跟去,被沈岁宁瞪了一眼,在门口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如果没记错,我和阁下应该没有过交集。”沈岁宁淡淡说道,外面煎药的炉子不够,阿福将这里的小火炉也用了起来,此时火炉上的药翻滚起来,涌出一股浓浓的药香,弥漫了整间屋子。
沈岁宁是很喜欢这股药香的,在看见虞幕的眉拧起那一瞬间,沈岁宁笑着将火炉上的药换了一份,继续煎着。
“你记错了。”一向冷漠的太子殿下竟然定定的看着沈临渊,说道。
“怎么说?”沈岁宁轻笑道,语气里分明没有任何好奇,而是浓浓的笑意。
这时候沈岁宁隐隐觉得事有蹊跷,如果说她一个悬岭沈家的家主之位足够让涯安境中人对她费尽心思,那如今她是昆仑君的妹妹,这个身份可比沈家家主更加值得别人为她费劲心机了。
而虞幕能够一眼看穿她的身份,不能不令沈岁宁疑窦丛生。
“孽缘。”
一向冷漠的虞幕笑起来,连笑容都多了森冷的气息,是沈岁宁怀疑,眼前这个人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阴谋。
虞幕感叹的确实是孽缘。
如今他也能亲口说出孽缘这两个字了,这令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搞笑。
孽缘二字何其复杂,这场不该存在的纠葛却让他深深受了千万年的苦楚,从指缝间都能洒出阳光的二殿下变成了阴谋算计的太子殿下。
他都是太子殿下了,可是还是停不下这场算计。
他本应该是神界最耀眼的人,却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编织着套牢自己的网,那张网从他开始被网住,然后慢慢的装下四分之一的神界,后来又震慑了整个神界,可是他还是在角落里,在那里罗列着他的恐惧。
本来这一切都不该存在,所以他的父君和北天君都说这是孽缘。
沈岁宁看着虞幕等着他余下来的话。
“你应该记得我。”虞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让沈岁宁觉得这人似乎对于记不记得这件事十分的在意,十分上心。
“你是冥界的人?”虞幕问道。
沈岁宁点点头称是。
于是虞幕又在那里枯坐了一会儿,他心里记恨上了某一个人。
沈岁宁觉得眼前这人也许不是没病,而是患了失心疯,手正准备扣上她的手腕,虞幕将手缩了回去。
“我没病,是你病了,我带你去治病。”
说着自顾自拽着沈岁宁的手腕就要离开,沈岁宁挣扎不过,反而在手腕上挣出了一圈红色的印记,挣扎间不小心踹翻了火炉上的药罐。
“沈岁宁!”
乔歌耳朵一直贴在门上,一听见里面的动静立马就踹门进去。
但是里面除了踹翻的药罐之外就只剩下一屋的药香。
这时候阿福总算带着沈流云姗姗来迟,门口的队伍越来越长,沈流云值得将他们遣去对面四阿公坐诊的药垆。
沈流云没有理会眼睛发红,推门而出的乔歌,而是查探这房屋中的细节。
“回来!”
沈流云大喝一声,乔歌的脚步止住了。
他刚出门,沈流云的声音就跟了过来。
“你这样找不到沈岁宁,眼下阿穆快回来,你去接他等他回来,看样子他就是冲着岁宁丫头来的,能从这屋里直接消失的人,你要去哪里找?”沈流云问道。
这时候乔歌眼里充满了茫然,这大千世界,在涯安境,他们只是比人界这些人寿命长些的普通人,他能做些什么?
“这恐怕要问问临渊丫头了,昆仑君的妹妹,顶着这个名头,冥界谁敢动她,人界即便还对临渊丫头有恨,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也就只有神界了。”沈临渊沉声道。
他要是想用沈岁宁来威胁沈临渊,不知道沈岁宁答不答应,只是沈岁宁既然落在人家手里,就应该没有那么好回来了。
沈流云没有说出来,但是乔歌这会儿冷静下来也能猜到沈流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