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她发现自己是躺在贵妃椅上,身上还披着一件斗篷。
她唤了一声,芊雪马上走了进来,向她禀报:“皇上一早便上早朝了,不过容修仪一早便来了,听到娘娘还在睡着就吩咐奴婢不要打扰。”
“她来了?”陶芷鸢惊讶的说道,想不到容修仪这么快就来了,她立刻让芊雪梳洗,梳洗好后,一出寝殿,便看见容修仪安静的坐着,眉宇间是很容易觉察到的紧张。
“姐姐。”觉察到陶芷鸢的脚步声,容修仪立刻站起身,双眼充满了期待。
芊雪已经识趣地和其他宫女一起退下,陶芷鸢示意容修仪重新坐下,这时容修仪已经迫不及待,把字条拿出来,说道:“昨日收到姐姐的字条,妹妹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字条上,正是几个清秀的字迹:邺州,私奔。
“你自己明白,何必再来问我呢。”陶芷鸢说道。
容修仪一愣,脸色不安的低头:“还请姐姐明示。”
就看容修仪现在礼貌的举动,陶芷鸢会觉得自己是猜错了,但是容修仪故意回避的眼神,她便确定自己的猜想。
“有一个女孩,和情郎私奔了,但是到最后却进宫了,你说是为什么呢?”陶芷鸢留意着她的神色。
果然,容修仪愕然的抬起头,直视着陶芷鸢:“你……你究竟是谁?!”
“你不应该问我是谁,你应该回答我你是谁。”陶芷鸢在还不确认她的身份之前,怎么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我?”容修仪这时惨淡一笑,“姐姐应该听说了吧,人人都说我是替身,我也分不清楚我是谁了。”
这种心情她明白,她明明是陶芷鸢,以前允翼总是呼唤她为清凌,那种心痛是无法言喻的,她握住容修仪那冰冷的双手,颤抖的说道:“你是云清凌,怎么会分不清自己是谁呢?”
容修仪霍然增大眼睛,连忙挣脱开她的手,像是一只受过惊吓的小鸟,脸色苍白,害怕随时都会被人重新抓回笼子里,“不,我不是,我是容儿,我不是云清媛,我不是她!”
陶芷鸢看见容修仪的反应很激烈,心酸起来,不知道她私奔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竟会如此害怕,和云清媛形容过的云清凌完全不一样,她的眼睛红了,这是姐姐的亲妹妹啊,这也是云瑾元唯一的亲人啊。
“现在见到你,我才知道自己当初与你有多像,除了眉毛下的黑痣和身高,仿佛我们两个都没有任何差别,所以我曾经代替你进宫了。”陶芷鸢怀念自己曾经的容颜,她静静的说着,“你不是云清凌,那你还能是谁呢?”
“什么?”容儿愕然的抬起头,盯着她那绝美的容颜,“你是……不是,她们都死了,只剩下我还苟且偷生!”
“有人救了我,我才逃到了宫外,但是回到邺州才发现云府被灭门了,我才求一位高人帮我改变了容貌回到宫中报仇。”陶芷鸢抱住她,让她冷静下来。
容儿注意到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心中那小小的期盼也随之破灭,容儿已经忍不住,低声哭泣:“姐姐……都是我任性,都怪我!”
“你大哥还活着,你也要坚强啊。”
“大哥?”容儿泪眼朦胧,这时欢喜涌上心头,又是哭得更凶,“我好想念他们,爹和娘总是对我很宠溺,我那时候每天都缠着大哥教我武功,姐姐总是训导我要学会琴棋书画,我在偷懒玩耍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弟弟的读书声……”
那么曾经的美好,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陶芷鸢能感受到容儿此时此刻的悲伤,她紧紧抱住容儿,想要给容儿一丝的温暖。
“乖,别哭了。”她轻轻的拍着容儿的背,“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进宫了吗?”
容儿却沉默不语,任由眼泪直流。
陶芷鸢叹气,不再逼问她,现在应该要给云瑾元传个口信,让他知道他的亲妹妹在宫里了。或许应该把她送出宫更好,这个后宫已经毁了云清媛,不能再害了她了。
正思绪着,容儿忽然抓紧她的衣服,眼眸里全是泪水,声音颤抖着:“我和他离开邺州之后,我们便一直南下……可是半路上遇到强盗,把我们的银两全都抢走了……”
陶芷鸢这时有不好的预感,背脊上如被芒刺刺满,嘴唇动了动,终未发一言。
“我们一路挨饿,谁知一到了南方,他就把我卖到了妓院!”容儿想起那肮脏的过去,仿佛鞭子抽在身上,一记又一记,全身都颤抖起来。
仿若一卷冰浪迎头痛拍而下,陶芷鸢激灵灵一冷,无言以对。
“他不是说很爱我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容儿盯着陶芷鸢,想要从陶芷鸢那儿得到答案,可是她又摇摇头,忽然自嘲起来,“是我愚蠢!是我自己义无反顾跟他走!这是我自取的!”
陶芷鸢怎会不明白这种心情,允翼也不是这样对她吗?都是自己如飞蛾扑火般,把理智都抛到脑后。那些伤痛是无法愈合的,无论多久,都是一个烙印留在心中。
“允翼也曾这样对我,不要伤心,不值得。”
容儿摇摇头:“皇上是很爱你的,要不然皇上怎么会把我带回宫中?”
陶芷鸢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半年前,皇上南巡遇见我,当时就叫了一声清凌,我还奇怪着皇上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容儿说着,“我本是残花败柳,皇上却不顾大臣反对把我带回宫中,我以为皇上是爱我的,可是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当初有人代替我进宫选秀,和我几乎是一个样……”容儿说到这里看了陶芷鸢一眼,笑容有说不出的悲伤。
“你代替我进宫,可是我却成了你的替身,这不是很可笑吗?”容儿笑声凌厉,她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蛋,“他每晚都在睡梦中喊着清凌,明明是我的名字,可是却不是叫我……”
陶芷鸢木然片刻,眼角竟然有一丝晶莹之意,这是感动还是什么?
驻足观望那遥远的思清宫的方向,同样的宫殿,同样的人,却不复当时那种爱恋的心境。
“清凌,我……”
容儿打断她:“不要叫我清凌了,我现在的名字是叫容儿,清凌这个名字,就让它在皇陵里长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