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陶芷鸢的脚伤已经大好,当她穿上那身紫色宫装时,她才明白,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便是肮脏。
回想起几天前,在听到方玉的死讯时,她竟然落泪了,她为一个敌人哭了,牺牲品,不过如此,那她,也会这样吗?
拿着碳笔画了一会儿草图,心思早已不在图纸上,她发呆了一会儿,见到天色渐黑,她想上床休息了,却看见枕头边的香缨。
这是她养伤那几天做出来的香缨,本来是想做个给自己香缨防蚊虫的,明明是想绣个自己喜欢的卡通图案,却不知不觉中绣了一只蝙蝠,寓意幸福长寿。她轻叹了一声,这是给那个太医做的,连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个不曾相见的陌生人而已,潜意识里却在做香缨时想起了他。
真是莫名其妙!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既然做了,就拿去送给他吧。
她已经多日没去过御花园,和那个太医也没有约好,也不知道去了那儿见不见到他。
算了,现在已临近夏天,在太液湖上泛舟也是不错的。
想好之后,她戴上面纱,拿着香缨,便往御花园走去。
而另一边,允翼正把一本奏折扔在地上,掠过一阵风,烛光也摇晃了几下。这一声响,惊得苏彦和几个宫女太监连忙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允翼面带愠色,盯着扔在地上的奏折,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韦森,越来越嚣张了!”
御书房里没有人敢接话,跪着的宫女太监都是心惊胆战,怕主子拿自己来出气。
良久,允翼才又叹了声,大靖朝开国有两百年,历代帝王就数他最无用,没有兵权,象征九五之尊的玉玺也只是摆设,朝中百官几时会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他如傀儡,任人摆布。
苏彦侍奉允翼多年,见他消了大半的气,便开口说:“皇上,要保重龙体啊。”
允翼看了苏彦一眼,说:“苏彦,把奏折捡起来,其他人都退下吧。”
苏彦把地上的奏折拾起,此时其他的宫女太监已经退下。
“陶侯公怎么说?”
“回皇上,陶侯公说,他年事已高,已不想理会朝中政事。”苏彦小心翼翼地说道,并留意着允翼的神色。
允翼有些失望,但也早已料到如此,陶襄是父皇所封的侯爵,大靖朝一半的兵权,就是在他的手中,但是母后联合韦森夺取帝位之时,把支持皇兄允弘的陶襄遣去封地,不得随便进京。陶襄曾经受其辱,怎么还会帮他,人派去了好几个,可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他秘密筹办多时,如今韦森步步逼近,怕是已经泄密了,陶襄不助他,怕是难以成功。
“皇上?”苏彦见他失神已久,便轻声说道。
“算了,朕也料到了。”允翼忽然感到很疲惫,他登基三年有余,却完全不像一朝帝王,他像是孤军作战,没有人来帮助他,就连他的枕边人,就要让他处处提防。
空气凝固,明明是临近夏天的季节,却让他感到丝丝寒冷。
这时,他脑海中想起了那个晚上在御花园与他相见的宫女,虽然说话有些固执,但是往往是一针见血,让他顿时思路清晰起来,而且还有一种窝心的感觉,要是那宫女是男子,肯定有一番作为。
“皇上,时候不早了,不如就先休息吧。”苏彦担忧他忧虑过度,便开口道。
允翼摇摇头,因为顾着部署,避免贤妃的怀疑,他这几晚大多都宿在贤妃那儿,没有去过御花园。
“去御花园吧,不知道那花开得怎样了。”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换了身太医官服,来到御花园,月儿正圆,太液湖一片银色,美得不可言喻。
码头边的小舟不在,在湖中荡漾。
他微笑,这宫中还有谁敢如此,恐怕就只有她了。
他兴致突然大起,吩咐苏彦拿来古琴,即兴弹奏了一曲,其音袅袅,在空中盘旋。
小舟泊岸,陶芷鸢依然留在小舟上,听着这悦耳的琴声,让人心境平和,把烦恼全都抛开。
琴声没有哀伤,这是为她而抚的曲子。
一曲完后,陶芷鸢便说道:“不错的曲子,大人似乎是甚为喜爱音律。”
“对啊,我是挺喜欢的。”允翼说道,“我既然为你抚琴,不如你就为我唱一曲吧,如何?”
陶芷鸢连忙拒绝:“奴婢没有学过什么歌曲,大人别为难奴婢了。”
自己根本不会这古代的歌曲,自己上次唱大雁归也是即兴。
允翼沉吟了一下,又说:“你的嗓音清脆,唱起来必定很好听,这样吧,我唱一句,你跟着唱一句,好吗?”
陶芷鸢想了一下,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答应下来。
“春风拂过青丝,为伊人叹息,月儿悄上墙角,照一场别离,鸳鸯湖中游,相思在心头,掩不住的忧愁,藏不了的痴情,只愿与伊人比翼双飞。”
天籁之音,带着浓浓的伤感,跟着允翼唱了一遍,那锥心的歌词已经烙在陶芷鸢的心里。
她又高声唱了一遍,允翼抚琴伴奏,天作之合。
“你可是曾学过音律?”允翼惊叹她的歌声,比宫中的乐师还要好。
陶芷鸢如果说没有,他也是不会相信的,便也承认了:“奴婢小时曾学过。”
“难怪啊,唱得不错。”允翼赞许道,“你心中必有意中人,才会把这歌的神韵给唱了出来。”
陶芷鸢黯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码头处。
“这歌是我自己写的,比翼双飞。”允翼又说,他也是默默地凝视着陶芷鸢,在月光下,她似乎是纯洁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玷污。
比翼双飞。
翼……奕?
陶芷鸢思绪一顿,她忽然惨淡一笑,说:“奴婢没有意中人,从来都没有。”
允翼有些惊喜,他心情有些激动,把心中酝酿已久的想法说出来:“既然你没有意中人,我……向皇后开口,把你娶了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