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宝珍被一泡尿急醒:“妈,开灯我要屙尿。”睡在床沿边上的莲子从被窝里伸出右手,熟悉地摸着床头墙上一根线绳一拉,‘啪’地一声,15瓦灯泡亮了。睡在床里头的宝珍跨过母亲的身体下床,光脚趿拉母亲的布鞋急急向墙角尿桶走去。
“好冷啊。”她迷迷糊糊说着钻进被窝,像往常一样,撒娇地抱着母亲的脖子,贴着母亲的脸:“咦,怎么冰冷,怎么妈妈的脸这么冷。”她从迷糊中彻底清醒了,透过微黄的灯光,看见妈妈浅蓝色的枕头已变成深蓝色,冰冷,冰冷的。
“妈,你怎么啦?”宝珍吓得更紧地抱着母亲。“没什么,睡吧。”因为默默流泪,嗓子变得粗重的莲子淡淡地回答女儿。
“还说没什么,枕头都给你哭湿了一大片,什么事呀?”“唉,囡囡,你还这么小,给你说有什么用,解决不了啊。”“妈,你说嘛,我要知道是什么事让你哭成这样,你说嘛,不然我睡不着。”宝珍缠着母亲一定要母亲说出流泪的原因。
“队里要分田单干了。”“分田单干?什么是分田单干呀?”“就是把田分到各家各户自己耕种。”“妈,这有什么哭的,又不是分我们一家,每家都是一样啊。”“唉,囡囡,说你小不懂事,一点都没错,种田是需要男人的。犁、耙、辘轴,摔谷、挑谷上晒场,这些力气活都是需要男人的,我们家没男人,耕种田地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妈老了,这些体力活做不动了。”
“妈,我们家有男人啊,姐夫他们就是男人,做不动的体力活可以叫他们来,而且姐姐和姐夫们对家里都很好。”
莲子手抚着宝珍揺揺头:“你几个大姐都成家了,她们各家有各家的事,她们自己家里的田地也要耕种,路远来回跑总不是那么方便。”
“妈,那我不上学了,在家和你一起耕种田地。四姐、五姐她们也不要在镇里读高中、初中,一起回来种田。”宝珍睁大眼晴在想办法。
“囡囡,这万万不可以,再苦再难你们都要读书的。不然我以后怎样向你爸爸交代,他可是讲过家里砸锅卖铁都要供你们读书,何况家里现在还不至于砸锅卖铁。睡吧,明天你还要上学,没睡好觉听不进老师讲课。耕种田地是妈妈的事,你不要操心,你也操心不了。”还没说完,宝珍已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