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若留斯知道自己的老主人心情很不好。
洛克希德伯爵似乎不喜欢菲列特家的人，但是这和上弦月号侧舷那一排战绩中有无菲列特战舰没什么关系。
想来这也和性格有关吧，一向严厉一丝不苟的洛克希德伯爵大概永远也无法习惯菲列特家华丽浮夸的作风了。
当然，老元帅自己也喜欢把皇帝笔下御赐的雷霆奔马纹章摸在自己指挥过的每一艘战舰上，此外还炫耀似的将击毁的战舰以梅扎兰斯家的散花标志涂在纹章旁边，可是波若留斯知道，那绝对不代表洛克希德伯爵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凭着多年来对自己主人的了解，老元帅之所以这样做大概仅仅是因为那样能够给予敌人足够的震撼。
利用各种条件削弱对方的战意是一个出色指挥官必备的素质。
而菲列特家不同，也许最初的时候他们将纹章放在战舰最显眼的地方确实是为了震撼敌人，但是最近几十年这种行为无疑已经堕落成一种低劣的炫耀。
这个家族在最近一百年中都没打过几场像样的宇宙战，仅仅是依靠手中掌握的丰富矿产和宫廷权术来维护自己利益。菲列特军的主力舰三叉戟级已经老旧不堪，匆忙开发出来的三叉戟改面对各大诸侯的新式战舰也相形见绌。
就连波若留斯这种仅仅是负责武器管制的副官兼管家都非常确信，梅扎兰斯的死亡天使级，史塔克的寒霜级，兰尼斯特的魔山级，甚至皇帝陛下的御林铁卫IV都拥有远远强于三叉戟改的战力。
菲列特家唯一可以庆幸的就是，这些新式战舰因为造价问题都到目前为止都未能大规模加入现役，像梅扎兰斯就仅有一条死亡天使级，第二艘的建造已经拖了将近15年，史塔克稍微好一点，寒霜级已经有两艘在服役，但是寒霜级首舰的技术指标要远远低于作为正式量产舰第二舰。“帝国金库”兰尼斯特则是因为提出的技术指标太高，导致魔山的开发周期过长，首舰最近才开始试航，费用也是最高的。
因此造价低廉得多的三叉戟改就有了自己的优势，虽然目前只有两艘在服役，但是传闻菲列特家准备在未来数年内建造多达十艘的三叉戟改。
用数量弥补质量，这是拥有大量矿业星系的菲列特家一贯的做法。
而这种做法也正是洛克希德元帅所讨厌的。
再加上接连派出的四条侦查艇都有去无回，那个冒冒失失丢下自己的工作跑过来晋见的菲列特军小伙子会被老头臭骂一顿也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那个小伙子开着的交通艇灰溜溜的消失在星门里，波若留斯从武器管制席上回过头。
“那个该死的小子！”老元帅狠狠的拍了一掌轮椅的扶手，此刻他的轮椅已经卡进了指挥台前特制的卡槽里，“如果他是梅扎兰斯军的军官我早就扒了他的军衔让他去循环区扫厕所了！”
波若留斯平静的盯着自己的老上司，他知道老头不会这样做的：“那个孩子的作战履历表明他是个很有潜力的指挥官，您不会浪费这样的人才的。”
“我又没说要让他扫一辈子厕所！”洛克希德伯爵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副官，“但是有才能也不代表可以随便的擅离职守！至少在梅扎兰斯军里绝对不行！”
似乎已经习惯于两个老头之间的斗嘴，舰桥上的其他军官各自忙着自己手上的活，甚至没人抬头看两个老人一眼。
“阁下，”航行管制控制席上的年轻少校回过头来，看着自己那有着鬼神之名的上司，“已经到了您设定的时间上限，侦查队已经准备好了，是否开始下一次武装侦查？”
“第四艘还没有动静吗？”
“非常抱歉，还没有。”
“这样啊，”老元帅叹了口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第五艘的状况？”
“已经就位，各掩护单位一切正常。”年轻军官用流利的声音报告道。
洛克希德元帅点了点头：“给我接通第五艘，我要和小伙子们说两句。”
“了解。”上弦月的电脑用毫无感情的合成女声回答道。
过不多久，即将被拍过星门那一边执行侦查任务的第五艘侦查艇的舱内画面被显示到上弦月的主显示屏上，占据屏幕正中的少尉冲元帅行了个标准得不得了的军礼，同时报上自己的职位。
“良姆信使号舰长兼航行长维尔斯少尉！”
“很精神的声音嘛。”尽管说出的是赞赏的话语，元帅脸上依然是严肃的表情，“飞行时间是多少？”
“是！3700小时整！”
老元帅微微颔首，将一直叼在嘴里的烟斗拿下来抓在手中：“你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吗？”
每个指挥官在派遣部下去进行危险任务时几乎都会这么问，洛克希德元帅也未能免俗。
可尽管这只是公式话的提问，年轻的少尉依然一脸认真的回答道：“冲入星门，对麦**星系进行全方位扫描，之后环绕麦**第二行星一周后再次冲入星门返回！”
“知道你们之前四条侦查艇都去哪了吗？”
“有去无回！”
“就是因为他们的失败，你现在才要不得不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
一老一少两位军官就这样隔着屏幕一问一答，神色坚决。
这完全就是帝国海军战术操典中鼓舞士气的范例对话的翻版，但是不知为何由洛克希德元帅进行起来就拥有了一种异样的力量。
这大概是因为老人手中那根华丽而又不失威严元帅权杖的缘故吧？
陈长的鼓舞进行到最后，老元帅将元帅杖平举到身前，握住杖头刷啦一声拔出藏在元帅杖中的指挥刀，用庄严的语调说出了结束语：“以吾之名，汝为獠牙！”
“战神在上！”年轻的少尉也按照操典中的范例回答道，右手按住左胸，眼神中透露着坚决。
就在所有人以为仪式到此结束的时候，老元帅一边收起佩剑一边向维尔斯稍微问道：“你有恋人吗？”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波若留斯不由得苦笑，心想老头会这么问，大概是因为不久之前自己和他聊起笑面虎和卡特蕾亚公主时，触动了老头心底的回忆吧。
“呃，是，有一位，是洛克海伍德星系第四行星地表的一位面包师。”年轻的少尉稍稍有些迟疑，脸上的神色也松弛了下来。
“一定要回来啊，她在等着你。”老伯爵如此说着，挥了挥手示意结束通讯。
波若留斯看了眼自己的老上级，发现老头已经低下头开始装烟斗，于是一边摇头一边代替元帅发布了命令。
“第五次武装侦查，开始！激活星门！”
“了解！激活星门！”
原本只是宇宙中一个点的星门骤然扩大，宛如突然在宇宙中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
“掩护飞弹开火！”
“了解！”
早已等候在上弦月周围的武装集装箱迫不及待的射出一排白线，密集的飞弹拖着明亮的轨迹扎进星门中。
“良姆信使出发！”
还没等操作员复述波若留斯的口令，良姆信使就点燃住发动机，冲向星门那黑色的巨口，宛如射入黑暗的流星。
看着星门吞下良姆信使尾喷口的火光，再次收缩成一个点，波若留斯回头瞥了一眼，看见自己的老上司正一脸平静的抽着烟斗。
但是，鬼神已经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