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她要他命嘛。这来前路一下堵死了两条,在绍蓉那边拿不到钱,公司倒闭,绍宁也不会养着绍振奇,名声不好名誉扫地,绍振奇又不想找工作,这他以后下半辈子可怎么活?
听着绍振奇还算客气的话,绍宁十分不耐烦的拢了拢头发“我只问你一句,我妈生我那天,你可也这么着急的想办法?”
绍振奇没想到绍宁会问这么一句,一下愣住了,几秒钟后连忙答应着“当然!我当然是着急的,当时各种想办法。”
“你想的办法,是想在鬼门关救回我奄奄一息的妈妈,还是想踹临门一脚,让我妈妈再也醒不过来?”
这问题十分犀利,但绍宁问的十分冷静,字字清晰,让绍振奇的思绪一下被强行拽回了过去。
那天好像乌云蔽日,一整天都阴沉着,二月份的天气冷的厉害,楚歌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很晚了。
绍振奇急急忙忙的赶到医院,听闻是张美洁主动挑衅的楚歌,气的他恨不能掐死张美洁,可在走廊听着楚歌微弱的叫喊,他感觉自己一瞬间就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公司、名誉、大把的财富,他接近楚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与其不知要熬到猴年马月还不一定能得手,只能在楚歌背后做一个别人嘴里的软饭男,不如直接顶替了楚歌现在的位置接替楚歌所有的成就,一年两年之后,这件事被人渐渐淡忘,他的腰杆不就硬起来了吗!谁还敢叫他软饭男?
扒着手术室的门,绍振奇什么也看不见,但通过里面传来的声音,他知道,楚歌和孩子的情况很糟糕。
就差一步之遥了!
这一刻绍振奇一心思的想让自己的孩子和妻子命丧黄泉,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可谁知屋里突然传来了一句“不行,孩子位置不对,快剖腹产吧,这样孕妇的命就保不住了。”
剖腹产?不成,那样大人孩子都平安无事,绍振奇的算盘不就落空了吗?
屋里的护士端着一盘子止血钳一类的东西匆匆跑出来,想赶紧安排剖腹产,可绍振奇却将门口堵了个严实,将那一盘子东西尽数撞的掉落在地,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护士只当他作为家属心情急切,她理解,可她哪里知道,这是绍振奇在为了杀死楚歌做的唯一一件事,他想尽量拖着时间,拖到楚歌去见阎王。
而床上的楚歌,则是满头虚汗,眼睛几乎睁不开,嘴唇咬出了丝丝血迹,惨白的脸色犹如去了皮的雪梨,让为她接生的医生和护士不住的叹气。
她就要当妈妈了,虽然不久前她刚刚得知了自己一直深爱着的老公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可她现在无暇去想那些,她只想再撑一口气,撑到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不能因为大人的过错,就让孩子出现任何危险。
几度差点晕死过去,女护士的声音将她强拉了回来,那种感觉像是被浸在了水中,无助,害怕,满腔都是痛苦,可她不能就这样闭上眼,不然她和孩子,一个也保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甚至没等到剖腹产安排妥当,绍宁就出生了,出生的那一刻哭声十分响亮,震的整个手术室都好像颤了颤。
绍宁那时候不是在哭自己,而是在替楚歌哭。
第一次抱着刚出生的绍宁是什么感觉,绍振奇已经忘记多年了,可因为绍宁的问题,让他不由得回想起来。粉色的襁褓被包裹着粉粉嫩嫩却格外瘦小的绍宁,绍振奇看着自己的女儿,心里却想的和其他父亲不同,没有欢乐没有庆贺,有的只是心里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叹气。
再然后楚歌就不让他继续抱孩子了,说自己的女儿和他绍振奇没半分关系,这刺激到了绍振奇,他直接在病房里喊道,再抱绍宁一下他就是孙子。
这句誓言真的实现了,他不仅没抱过绍宁,甚至没管过她的生活,在绍家时绍宁的吃喝都来自于母亲,离开绍家后更是全靠外婆一力支撑。
这个问题就像是个响雷,炸在绍振奇耳边,让他拿着手机的手没忍住抖了抖。
是他真的做错了吗?为自己着想,为自己图谋一个好点的人生,怎么就错了?绍振奇没有亲人,出了两任妻子为他生下的两个女儿以外,他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这种从小就孤身一人的感觉让绍振奇觉得既熟悉又不好受,他渴望改变现状,又不想让亲情绊住了自己的脚,但最近的夜里好像都黑的可怕,绍蓉不在家,张美洁不在家,至于绍宁…她又怎么可能在家呢?
绍振奇不懂自己现在要什么,是要大笔大笔的钱?还是要个公司?要一个妥善的未来?亦或是亲人围绕,子孙满堂?这都是讽刺罢了。
他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有一个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不为他自己着想,那谁为他着想?楚歌之所以死,那就是因为她没有为自己着想,死了活该。
“我自然是想让你妈妈活着的,我怎么可能让她去死呢?”绍振奇口不对心的说着。
绍宁讽刺一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说“半分钟已经到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别别别,宁宁你别挂!”绍振奇着急起来“我有事!”
“要放屁的时候你非要憋着。”绍宁嘲笑他的语气十分轻蔑。
绍振奇作为一个长辈,却让小辈这么损,他现在的老脸可实在挂不住了。
“你妈妈还留下了些东西,在家里头放着呢,你看看什么时候,抽个空儿回来取走吧。”
果然,这话让绍宁顿了顿,升起了继续听绍振奇说下去的感觉。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毕竟从你嘴里轻易听不到真话来,万一骗我过去再揍我一顿,我岂不是太傻了?”
“我没必要骗你来。”
“那你告诉我,我妈妈她剩下了什么。”
事情有轻重缓急,东西也是一样,如果只是零碎,倒是不值得绍宁冒着危险跑一趟,但要是重要的东西,那绍宁是说什么也要回去的。
绍振奇明白,当初他这个任人宰割的女儿,如今已经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好拿捏了,若是不说实话,恐怕这通电话就白打了。
“是你妈妈的一本日记,记的是上大学的事,那时候还没和我在一起,不知道怎么挤到了床底下,我收拾屋子的时候找到的,还有你的小时候的一些东西,她都包好了和日记搁在一起,我还瞧见了日记里夹了两张她的照片,你要不要,不要我烧了。”
“要。”想也没想,这个字脱口而出。
“要也行。”绍振奇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装作苦口婆心道“但是宁宁你也知道我的意思,你和蓉蓉毕竟是亲姐妹,这是根儿的问题,亲姐妹之间有什么说不开的非要在网上骂来骂去的?快快发个声明,别让那群无知的网友继续骂你姐了,还有我的事,公司没了我这来钱道也断了,你看看方不方便借我点钱先,到时候我还你,父女之间打欠条好像有点不大好,不过无所谓,谁让我是你爸呢。”
“不方便。”绍宁按了按眉间“我妈的照片我这儿还有几张,至于日记什么的,死者为大,看了日记她也不会活过来,你愿意烧就烧吧,别一厢情愿的以为我是什么傻丫头,那这事威胁我,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你!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说呢?”绍振奇气的握紧了手机“你爸可真的走投无路了,你凭什么不管!”
“当初我妈妈走投无路时,你可曾管过?你可有请过心理医生到家里辅导过?可亲自去为妈妈买过药?我只记得,你强占着我妈妈的身份证户口本等等东西,不准她上网不准她使用手机,甚至连她出门你都要跟着,你怕什么?不就怕我妈妈和你离婚吗?不就是怕她的财产你一分捞不到吗?我告诉你,她早就走投无路了,我也早就走投无路吧,除非你去死,否则这辈子别指望我原谅你这只养不熟的狼!”
电话挂断的声音响在耳边,绍振奇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愣愣的出神。
女儿的一番话,像极了那九年里,他为数不多与楚歌的沟通,每一句都证明着楚歌的恨,楚歌曾说过,她就是亲手杀了绍振奇都不解恨。
不知为何,听着绍宁把这些难堪的陈年往事翻出来,绍振奇竟然反常的没有觉得愤怒,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气的跳脚了,说什么也要把绍宁抓过来,狠狠揍一顿才解气。
白天的房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的声音,但是他却觉得声音很大,好像连家具都在嘲笑他,嘲笑他已经败了,败的彻底,成了一个所谓的‘孤寡老人’。
而绍宁挂断了电话后,却是一身的轻松,没有因为绍振奇的来电觉得丝毫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