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漫天,漠北高原,风蚀谷地,白骨成堆,偶有猎鹰从天域飞过,发出阵阵凄厉的叫声。
“早知这漠北是个死人堆,我怎么也不会来这里的!”妘洛神指着自己的脸颊道,“我这英俊的脸,我这白皙的皮肤,哎呀妈呀!这得泡多少次逍遥雪山的温泉才能养回来!”
“喂喂喂,这里这么多女人,没有一个叫嚣的,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风吹日晒的?”
“修儿,你是不知道的。走出了这风蚀谷,我第一件事肯定是要去漠北客栈找舞娘们去喝酒的,你看看,如今我这副模样,谁还原意与我把酒言欢啊?”
白修儿瞟一眼妘洛神:“切,什么把酒言欢,谈诗论道的,统统都是借口,我看你花天酒地,莺莺燕燕的才是真。酒坊里的那些舞娘说不准又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你不怕勾了魂就去谈你的诗论你的道去吧!”
“修儿,你看,我们来这风蚀谷这么久了,大家也都累了,去漠北酒馆喝个酒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这漠北的马奶酒甘香入鼻,闻一口都让人直流口水,你真不去喝一口?”
大概是听烦了妘洛神的唠叨,雨漫疾走几步上前,一把带鞘长剑指在妘洛神眼前:“如若再像一只蚊子一样在我耳边乱叫,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妘洛神轻捻雨漫昆仑玉剑鞘,忙赔笑道:“雨漫上仙,使不得,使不得,想当年我在昆仑丘学艺的时候,整个昆仑丘道门都说你是一个温柔的可以滴出水的神仙,您是干大事的人,您那赫赫威名总不能毁在割我舌头这种小事上吧。”
也许对妘洛神这样的无奈,雨漫也觉得束手无策,只得放手离去,走近青白问道:“祭司,我们不等表哥他们了吗?”
青白将手伸到空中:“北风南吹,很快就会有一场大的风暴袭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清公子会留下暗号,到时候风神和无眠会赶上我们的。”
“青白姐姐,那碧丘姐姐的尸体怎么办?”白修儿问道。
“我昨晚在风蚀谷口卜了一卦,碧丘她……”青白将说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怎么了?”
“她入了外族。”
“入了外族?碧丘姐姐不是已经死了吗?是不是你的卦卜错了?”
“不会的,我虽因开了天眼修法灵力在渐渐削弱,但风蚀谷阴气很重,对于阴阳族祭司来说,在这样的环境下卜卦是绝不会出问题的……”
风清狂赶了上来,道:“青白祭司,我已在沿途的驼骨上留下了记号。风神帝子和无眠哥哥会寻着女真族特有的族纹暗号找到我们的。”
风沙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此前来这里夺泪鳞珠的各族子弟都化成了眼前一具具白骨,唯有青白一行人在沙海中默默南行着,加上流沙国族民,这支渺渺如蝼蚁般的队伍穿行在沙海里,却有了一种浩大的力量感……
“吉雅,你是我蒙兀未来的希望,我蒙兀一族驰骋北方数万年,杀敌无数,决不能在你手中没落了。”塔坚俯身摸着吉雅有些发白的脸颊,从腰间取出一块鸡血石,“这是蒙兀拓跋部族的族石,只要你拿着它,日后见了其他流亡的蒙兀族人,他们定会跟随你的。”
阿斯亚看了看阿布尔斯郎,又将目光转向塔坚:“塔坚姑姑这是何意?”
“阿姑娘不必担心,这本是你们蒙兀族的东西,现如今我留着它已没了意义,想必其木格夫人让你们来找我的原因就是想要得到这块鸡血玉令石。”
阿布尔斯郎在阿斯亚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作揖道:“感谢塔坚姑姑能将这鸡血玉令石交于蒙兀。”
“阿布尔单于不必多礼,昔日我也是得了这玉令石的庇佑,才得以保全性命,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往后我不再是什么蒙兀拓跋部的公主,也不是什么邦尼西西国的八王妃,我只是一个如这沙尘一样的流沙国族民,风往那里吹,我就往那里去。”
“姑姑这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吉雅吗?额木格(蒙兀语祖母的意思)说让我来找你的……”吉雅伸手小声窃语道,“这鸡血玉令石我不要了。”
阿斯亚呵一声道:“吉雅,塔坚姑姑如今是流沙国族民的统领,这玉令对她已无意义,快收回鸡血石。”
阿斯亚的话虽有些自私,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蒙兀拓跋部确实更需要这块鸡血玉令石来号令其他的残余族人,而流沙国日渐庞大,可以说是整个九州大陆人丁最为旺盛的部族,虽然他们来自不同的族群,却也有着各自的奇功异术,放眼整个九州,恐怕能撼动流沙国地位的部族已为数不多,加上他们掌控着整个九部九州花草食物的种子,即使像天族这样的上界天神,也对流沙这个族群有着心生的敬意。
阿布尔斯郎看了看身边的吉雅和阿斯亚,这个仅剩三人的部族,如今真的太需要外部的力量来帮助了,可生活在九部九州这样的乱世天域大陆中,人人生而自卫,各部族防备心理时刻谨慎,保存自己实力的除了部族的团结和人丁旺盛,最主要的就是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
鸡血玉令石不仅可以号令整个蒙兀拓跋部,还可以在危难时期,通过部族咒语,隐身在玉令石身中去,对于功法修为尚浅的蒙兀拓跋部一族,鸡血玉令无疑是他们得以寄生在这个世界的可靠法宝了。
当年,塔坚就是凭着这块玉器,才在蒙兀和邦泥的大战中活了下来。
青白几人走了过来:“如今蛊患未除,你族又势单力薄,阿布尔单于,你还是收了这鸡血玉令石吧!”
风吹过阿布尔斯郎干裂的嘴唇,他咽了咽口水,附身到吉雅身边,小心翼翼将鸡血玉令石挂在了吉雅的脖子上。
塔坚看了看阿布尔斯郎,两人相视一笑,随即朝身后的族群喊了一声:“庶老。”
一位白发苍苍的长胡子老人走了过来:“姑姑,这是您要的车前草粒子。”
塔坚接过老人手中的一块布囊道:“大哥,这个你拿着,漠北风沙大,小心你的伤口感染化脓,万一招来飞蚁蛊虫就麻烦了。”
阿布尔斯郎紧紧握住装着车前草粒子的布囊,缓缓一笑,仿佛手腕有些颤抖:“谢谢塔坚公主,我这点伤不算什么,飞蚁蛊虫暂时应该不会来了,它们可能找到了新的宿主,这个季节正是产卵的时候,我流再多的血,它们也不会来找我的。”
塔坚看了看挂着泪水的吉雅:“没关系的,姑姑日后还会来找你的。”
说罢,便与青白等人行礼告别。
此时,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雨漫慢腾腾开口道:“姑姑,我……”
“你要是不想跟我们回北方沙域,就随青白祭司一起去找风神帝子吧。”
“不不不。”雨漫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牵挂风神,就随祭司们南下吧,你是昆仑上仙,跟在我们这群难民中终不是事。”
雨漫忙拉住塔坚的手说道:“塔坚姑姑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在我心中,始终是敬你爱你的。你也看见了,昨日我百般劝说表哥,不要与那白水的风无眠那般亲近,可他就是不听,还老板着一张脸。我想好了,我要跟着你们去往沙海深处,过我们自由自在的生活。”
烈风吹过,刮起阵阵黄沙,每一个人脸上都布满了黄色沙粒。
流沙国族民浩浩荡荡闯入北方,龙卷风越来越紧,越来越烈,直到他们消失在远处的烟尘里。
“哎呀,这个疯婆娘终于走了。”妘洛神一手放于胸前,一手托着下巴摇头叹息道,“这么大的风沙,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活着走出风暴。”
风阿柔举着聚魂伞从妘洛神身边走过,看这他丝毫没有乱掉的头发,妘洛神仿佛看到了法宝一样,赶紧疾走两步,挤在阿柔的聚魂伞下面:“你说这流沙国是怎么抵御这风沙的?还是你的聚魂伞好啊。”
“风暴对流沙国来说意味着机遇,风暴越大,他们收集到的花草食物种子就会越多,说不准这里面还有不死果或者其他有助修为的仙草粒子呢。”
“那也是在玩命,用命去赌。我才不要这些什么所谓的不死果,长生草。”
“在这九州大陆活着,谁不是在拿命做赌注。”两人继续说着。
风暴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上青白一行人了。而在她们的前面,隐约出现了几座长满荒草的高山。
“那里就是十里阴阳界了。”阿布尔斯郎看着远处的高山,舒了一口长气道。
“十里阴阳界?这是哪族哪部的地域?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白修儿疑惑道。
“十里阴阳界,就是活死人聚集的地方。”
“活死人?这么说碧丘姐姐也在那里了?”
青白边走边说道:“十里阴阳界的所有生灵都受那里的主人控制,只要他们被妖力召唤驱使,就会忘记生前所有的事,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那碧丘姐姐会不会也忘了我们?”
“如果见到她,一定要提高警觉,不要靠近就是。”
沙海与高原交界处,长满荒草的高山渐渐明晰起来,一边是黄沙漫天的漠北沙海,一边是荒草蔓延的中部山地,青白一行人行走在期间,从高空俯视而下,犹如一幅诡异的油画。
一群飞蚁从天域飞过,先与她们堕入了十里阴阳界的山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