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轩,因为艮坤和如烟的到来,比往日热闹了许多。
南宫一袭嫁衣,金冠霞披,黛眉红唇坐于她往日习字作画的案桌旁,对面是膝下抱着金花鼠的如烟。
南宫笑道:“眠眠,我要嫁去东方汤谷了。”
说着,南宫伸手触到眠眠冰冷的铁面。
“南宫姐姐……”
“我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白水,就让我看你最后一眼吧!”
“南姨,汤谷离我们白水很远吗?”如烟盯着南宫问道。
南宫边解眠眠头上的铁面具,边说道:“汤谷啊,在九州的最东方,等我们阿烟长大了,就来看南姨,好不好?”
“好。”如烟看着露出真面的眠眠,哇一声哭了起来:“娘亲怎么变成男人了,我不要娘亲变成和小叔叔一样的男人!”
南宫摸着如烟的脸说道:“阿烟不哭,你不愿叫他娘亲,就叫他小爹爹吧!”
如烟止住哭声:“小爹爹?那阿烟不就没有娘亲了吗?”
“小爹爹和娘亲都是一样的,都会疼阿烟的。”
无眠将习字的艮坤叫了过来:“先带阿烟出去玩,我和南宫姐姐有话要说。”
艮坤牵了如烟,走出了桂花轩。
贵不得刚才夏风如烟看了眠眠的真容就哭了起来,取下面具的眠眠露出一副姣好的面容,除去铁面的遮挡,他勃颈上那颗凸起的喉结越发地明显了,白齿如玉,唇红如虹,两条眉毛戴黑如柳叶,五官端正,就连那些隐于上眼皮底下的睫毛,都比别人长出好多,耳轮硬朗,单眼翘鼻,内搭红衣加上黑色的外衫,让这个第一次露出男人面容的风无眠有了不可描述的美貌。
南宫露脸一笑,说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长大后的样子,记得芙蓉将你托付于我的时候,你才三岁多,如今一千六百年过去了,你竟长成了天底下最帅的男子了,果真我们白水女真人是整个九部九州最貌美的人!”
无眠眼眶那两滴泪终是没有控制住,还是掉了下来:“南宫姐姐,我舍不得你!汤谷那种小国,蛮夷无度,你去了定会遭苦的。你先别急着走,我去求阿柔,让他收回你和亲的命令。”
这是风无眠第一次以男人身份与南宫交谈,也是第一次用男子声音说话。
“没用的,汤谷恶人选中的人是我,换了谁去都不顶用的。”
“那就不去了,我们还有其他办法的。”
“眠眠,如今阿柔做了女真族的新任宗主,是芙蓉戒的持有者。他是芙蓉的亲生儿子,你又是芙蓉的养子,算起来,你们也是半个兄弟,这铁面,日后就不要戴了,免得族人们老喊你丑八怪,你也该走出去让那些女子看看你的容貌了。”
“南宫姐姐,你听,外面有唢呐的声音,定是汤谷矮人国来迎娶你来了!”
南宫听时,却只听得一阵喊杀声。无眠南宫仔细一听,才确认那是刀剑刺入胸口的声音。
风无眠起身:“阿烟!”
无眠急急戴上铁面,冲出屋去:“南宫姐姐,你别出去,先在屋里呆着,我去去就来!”
无眠跑出桂花轩,一路绕石阶跑出桂花林,眼前一半金钾天兵,一半水鬼妖魔,正在肆意砍杀白水族人。天空火石飞入各家屋中,带刀护卫女侍拼死抵抗,手无缚鸡之力的族人逃跑大喊,整个白水寨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风无眠朝着人群大喊阿烟和艮坤的名字,却不见两人在何处。“吱吱”一声细叫,金花鼠点点出现在了风无眠脚下,它似是在说些什么,然后向乱成一团的人群中跑去,无眠跟了上去。果然在逃难的人群中找到了艮坤和如烟,他见两人并未走散,便舒了一口气,对艮坤说道:“看好阿烟,不要乱跑,如果三时过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上阿烟先回桂花轩!知道了吗?”
艮坤道:“知道了!”
火神英离在天河布下的并非什么祥云,而是这滚滚而来的火石,火石砸向白水屋宇,整个寨子都成了人间炼狱。金钾杀伐,妖魔夺银敛财,许些男子见了白水女子的美貌,甚至起了邪恶之心。
睚眦随手掐断两名遮面女侍的脖子,大笑着又向其他人冲了去,子春刚好跑了过来,与睚眦撞了头,睚眦见子春生了一副好面容,并未急着掐死她,而是笑着向她捕了去,子春本就没有什么功法修为,一下就被睚眦扯住了衣服,身后几名金钾天兵也围了上来,子春倒地后退,眼里充满惊慌恐惧,可越是这样,睚眦和那些金钾越是笑得厉害。睚眦玩够了子春,便一把扯掉她的衣服,被逼到墙角的子春已无路可退,睚眦又是一个邪笑,将她下身的衣服扯去。
跑出梅花屋的首阳,见自己的十妹妹被人、欺负,随手捡起一把断刀,插向睚眦后背,但因紧张,只是伤了睚眦一点皮骨。睚眦放开子春,向身后的首阳走去。几名天兵见睚眦将到手的猎物丢在原地,便发了疯扑向子春。
“不要,救命!”
臧。臧。臧。臧。臧……
五枚银针扎入五名天兵脑门,无眠转身将自己外衫裹到子春身上,抱紧她发抖的身子:“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
兰秋浑身是血,带着几名女侍跑了过来:“十妹妹……你们两个看好她。”
说罢,兰秋带着仅剩的四名女侍冲入成百上千的金钾妖魔中,与他们搏杀了起来。
无眠对着两名女侍说道,“十姐姐就交给你们了!”
另一边,首阳已经被睚眦按在了胯下,无眠看着自家姐姐被人欺负,却无法施救。无数金钾天兵妖魔将他团团围住,他冲出几步,又被逼回来。最终,他只能看着不堪受辱的首阳取下头上的梅骨钗自杀在自己面前。
兰秋带去的四名女侍一转眼就只剩她一人了,金钾天兵长矛袭来,她的长刀被打成两段,一股黑烟袭过,毒瞎了兰秋的双眼,兰秋跪地,长矛刺入她的胸膛,她强撑站了起来,一掌劈断长矛,将手中另一段刀刃刺入对面天兵的胸口。两只长矛一前一后再次刺入兰秋身体,又抽出。兰秋倒地,满身是血,爬了起来。随即十几只长矛从上而下,插入兰秋的身体,铁甲天兵又合力将兰秋挑于空中,又重重摔在地上,兰秋口喷一口血,手指微微颤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莺时蝉鸣闩了门,躲在屋里吓得不敢出声,几脚踹门声响过,几名着了白衣的佩剑男子冲进屋来,将她们俘了去。从衣着来看,他们并非天族金钾,也非水怪妖魔。
祭火昙那边,绀香与阿柔誓死保护着圣火。
阿柔修为虽不是很高,但有芙蓉戒护体,对付这些小妖小怪,虽不能将他们杀尽灭光,但拖延一段时间还是不在话下的。群魔被芙蓉戒撩出的花瓣打出几丈,忽一女子从空中持剑飞了过来,差点刺入阿柔眼中,阿柔忙后仰滑出几步,才躲过一劫。等停下看时,这女子原来是虮旦身旁的侍女蛐蛔。
蛐蛔道:“阿柔公子,好久不见,不,如今该改口叫你一声阿柔宗主了!”
“蛐蛔?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呢?阿柔宗主。你受人指使,陷虮旦王子误入魔道,害蜓蛛丢了性命,今日自然是来找你抵债的!”
说着,蛐蛔持起利剑向阿柔冲了过去。阿柔轻轻一挥手,芙蓉花飞舞,蛐蛔斩落大半,不想还是有几片进入她的体内,蛐蛔倒地,如施了蛊,腿脚发麻,站立不起。
阿柔走向蛐蛔:“既然你都知道了,死也死得明白了!”
阿柔夺过蛐蛔手中的利剑,一剑刺入蛐蛔的胸膛,蛐蛔口漏一股鲜血,倒在了阿柔脚下。
绀香虽有一身的硬本事,可如此阵仗的敌军,一旦拖延下去,她定会丢了性命!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支利剑砍来,她的一只右耳掉在了地上。
绀香转几个身,看着掉在地上的耳朵,继续迎战,不知是哪方妖魔,从身后袭来,一刀砍下绀香的一只手臂!绀香疼的睁大眼睛跪地大叫起来。
一道剑光落下,荡起一阵尘埃,妘洛神白修儿从剑身上踏步走下,几下将攻过来的天兵水怪打的满地打滚。
天空火球如雨点一样飞向大地,炸开,爆裂。
白水寨外,悬崖峭壁高耸入云,葭月冰月牵手向山上跑去,可她们那能快过那些睚眦带来的鬼怪的速度,几经周折后,葭月冰月被逼到了一座悬崖上。
身后人身妖面的鬼怪笑着走了过来,葭月冰月看着子春被人折磨失疯,首阳不堪受辱自杀身亡,两人牵了手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白水女真,这个九州最古老的部族,此刻成了别人案板上的一条鱼,仍人宰割着。
风无眠手腕上的阴阳印发出一道亮光,阴阳图强大的威力将周身的金钾鬼怪打翻在眼前。
乌合飞了过来:“阴阳印?我找了你好久了!受死吧!”
一掌袭来,南宫挡了上去,等乌合抽回掌力时,南宫已经口吐鲜血,趴在了地上。
风无眠想跑过去扶起南宫,又被乌合挡了去向。
几名金钾天兵已是杀红了眼,根本不顾什么天族的道义!一天兵抽剑横批而过,一股血溅落地上,南宫的一双眼睛被刺瞎了!
“南宫姐姐!”风无眠大喊。无奈他根本不是乌合的对手。
一股黑烟袭来,打在风无眠的铁面上,铁面裂成碎片飞溅而散,巽风从天而降,接住了风无眠飞出去的身子。两人四眼对视缓缓落地,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巽风还是在接住眠眠的那一刻,眼中满是不可置疑的神色,他本想再仔细看一眼这个他每日心心念念都在想着的侍女,他就像一根刺一样,在不知不觉中刺在了他的心上,那么小,又让他那么难受!
“哈哈哈……”随着急速而来的乌烟瘴气,乌合的笑声也随之穿了过来。
巽风与风无眠双双落地,可能是一时还无法接受他男子的身份,巽风一把推开怀中的风无眠,捻笺出鞘,巽风向乌合冲了上去。
艮坤带着如烟跑了过来:“娘亲,南姨……”
“不要过来……”几个火球落地,从如烟身边燃起。
风无眠拖了孩子跑到南宫身旁:“南宫姐姐……”
“我,没事……没事……”
风无眠扯下一块布,帮南宫扎好眼睛。
“三哥哥,小心!”艮坤喊道。
不想乌合一个推掌,将巽风打倒在地,站都站不起来了。
彼岸花纷纷而落,一条红绫穿透乌合的肋骨,沙华弹出无数花瓣,花瓣飞向乌合,还未近身,就被乌合聚在手心,化成了黑烟。
巽风拄剑起身,和沙华合力冲向乌合,乌合化身三人,红绫舞出,捻笺劈下,乌合的身影化成黑烟,又合成人形。
小娈闭眼:“前面,左边……”
忽从上空一拳劈下,巽风见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沙华化成一股红烟抱在巽风怀中,两人倒在了地上,沙华摸着巽风的脸,笑了笑,一口鲜血从嘴中喷出,溢在巽风胸前。
“二公主,二公主……”
巽风翻起沙华的身子,才发现沙华的心脏被乌合一拳击穿了。
曼罗乌合化成两股黑烟相撞升入白水上空的天宇中。
沙华眼角漏出一滴泪:“你……可不可以笑一笑给我看……”
沙华又吐一口血。
巽风终是没有露出笑脸:“不要说话,我帮你用功修身。”
“没用的,你看,我的……心都不在了,早在萨满族第一次遇见你时,我的心就已经丢了……以后,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打你欺负你了……”
钩吻跑了过来,跪地大喊:“二姐姐,二姐姐,你不会有事,白水有最好的医仙……医仙,医仙……快救救我姐姐,啊……”
举目四望,一片狼藉中,尽是断臂残肢,钩吻只能仰头对着满是火球的天空大喊几声!
钩吻一把推开巽风:“走开,都是因为你!如今你满意了?”
“降丹,升丹……以后,要照顾好……钩吻……”
升丹降丹依在沙华身旁,声泪俱下:“公主,您放心,我和妹妹一定会照顾好三王子的。”
沙华摸着钩吻的脸:“不要怪……风神……帝子,这是……姐姐的宿命。大哥若回不来,你……就是萨满族的唯一继承者,一定要听升丹和降丹的话。”
“姐姐,不要说这些胡话。我带你回家!”
沙华取下腰间的摄魂铃:“降丹,你的天赋……很高,我把它交给你,你要保护……好……”
沙华的手落了下去……
“姐姐,二姐姐……啊哈啊,二姐姐,你不要丢下吻儿……”
“公主……公主……”
巽风起身,精神恍惚,握着捻笺从一具接一具的死尸旁走过。
祭火昙的圣火熊熊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妘洛神劈下最后一剑,“浅情”剑刃染了点点滴血,白修儿胳膊也受了伤。
阿柔坐于祭火昙,为绀香用功疗伤。
一阵狂风刮起,白水族母停于祭火昙上空,拄杖一挥,十二色花瓣聚合,随着老祖母用功,十二色花瓣四散飞落,打向天兵鬼怪。瞬时,被花瓣击中的金钾和水鬼妖魔都如一颗炸开的豆子一样,化成了沙尘土粒。
族母从空中落下,化成一个面色如树皮,白发拖地的老太婆,她将手杖化成一缕油灯,打入祭火昙的圣火中。
白水族母说了一句:“都结束了!”
“族母。”槐序菊月跑了过去。
族母化成一股青烟消散在了白水寨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