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香烟依依,从蓝釉色香炉里升腾而出,随着香烟的雾气往上看,一张忍俊不禁的脸出现在了眼前,一双流水一样的眼睛,深情款款看着手中正在书写的小楷字体。
账外一女子走了进来,跪地为她研墨。
这是白水女真族族中生于八月的南宫,因为生于十二中气秋分这一天,她便比别的女子多了一份尊宠,成了女真族十二圣女中的老八。
南宫看似冷漠,但对身边唯一的侍女也随和,她边临字边问道:“今日又被人欺负了?”
研墨侍女摇摇头。
“以后我不叫你做的事就不要去做了,有时间多待在屋里看看书,少惹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特别是六姐那边。”
研墨侍女点点头。
南宫继续习字,但也不忘与身旁侍女交谈:“去,帮我把前日二姐从南海带来的香团拿来,这西南产的料太呛了。”
虽说白水久居西南,很少有族中之人外出,可安分的绵羊里总有那么一两只想跳上高墙的兔子,十二姐妹中的老二紺香就是一个待不住的,她有着男孩子一样的性格,经常女扮男装逃出寨子去,也因此结交了很多九州四方的各类仙侠修士。
研墨侍女起身,这才看清,她的身高约一米八左右,脸上一张打了锁的铁头面具死死扣住她的整张脸,就连眼睛都几乎看不见。
铁面侍女后退几步,踱着碎步走出帐门。不一会儿,她便又急急从门外走了进来,将手中一张竹简交于南宫手中,南宫看一眼竹简上面的字:“眠眠,换了昨日我给你缝制的新衣,随我去祭火昙,参加重阳节祭祀典礼。”
身旁侍女指指南宫身上的一身淡青色素衣。
“你快去吧,我就不用换了,免得其他姐妹觉得我抢了她们的风头。”
眠眠低头,走进帐房。
重阳节是女真族极重要的隆重节日。这一天,白水女子会戴上自己缝制的面纱,在各位族长的授礼下接受她们的成人礼,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成年的白水族女子才可揭下面部的薄纱,与外来各族甚至天庭神族仙界交欢生育,延连子嗣。在一百三十岁之前,白水女子每天都要戴着面纱,在此期间,她们也不能与外界任何男子有亲密举动,一旦触碰这条族规红线,就要被施以火刑,活活烧死在祭火昙上。
从白水先祖开始,她们就将“六”定为阴数,将“九”定为阳数,九月九日,日月并阳,两九相重,故而叫重阳,白水女真族认为是昊天给了她们生命的馈赠。九月九日这一天,她们举族欢庆,祭奠昊天。当然,最重要的就是选秀成年的十二圣女中最出众的那一位到天庭做某位帝子的帝子妃。
祭奠活动从午后进行到傍晚时刻,青白一行人方才赶到。因为重阳日来白水祭火昙的人口繁杂,族中大大小小的姑娘,老的小的,长的幼的都会集聚于此,当蒙了面纱穿了白水族服的青白、碧丘和路鲲混入人群时,她们并没有发现扎在火昙下面人堆里的是几个外族人。
炼气士从碗中用绿叶藤条沾了水洒在跪在族长们脚下的一群女子的头上。单是看了她们的背影,就能感觉到这些女子的气度不凡。授了临湓之礼的女子磕头起身,揭过面纱面朝群众,便是一阵经久不衰的吼叫声,就连台下一向孤僻的青白都随着众人鼓起了掌。路鲲看呆了眼,估摸面纱下面都流了不少口水,碧丘看他眼直直盯着祭火昙上取下面纱的白水女子看,便狠狠踩了他一个脚掌子。
祭火昙已经点燃了熊熊火把,暮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炼气士道:“十女子春礼毕,叩礼揭纱。”
“十一女葭月礼毕,叩礼揭纱。”
“十二女冰月礼毕,叩礼,揭纱。”
“十三妹礼毕。叩礼。揭纱……”
台下人群突然呵止高喊的嗓门,也停下鼓掌的手。
早闻白水上层女子位列权贵者只有十二位,这十二人必须诞在十二节气日这一天,如今却多了一位年纪最小的十三,台下族人自然有些不悦。
人群中传来一阵议论声。
“虽是个长得标志的,但毕竟不能和我族族人相比。”
“一个外族女子,竟入了十二圣女的行列,如今十二圣成了十三圣,这不是违背祖宗传统吗?”
“真不知道族母是怎么想的!”
“听说这女子来头可不小,她是北冥仙士之后,故而才有如此殊荣,成了我族圣女。”
南宫视若无听,一人独自走下祭火昙回屋去了,而她身旁的铁面侍女眠眠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见众人议论不断,十三妹优显难过,鸣蝉走过去捂住她的手:“十三不要听她们胡说。”
“五姐,我……”
“没事的,听五姐的,等今日过了重阳,你便可随处走动了,不要局于屋里,有时间到其他姐妹处多走走。”
对于一向男子气的绀香,定是看不惯台下那些乌鸦嘴似的族女们,她手持一把折扇,大声呵斥道:“平日里不见你们说她的好,今日却人人喊打喊杀的,倒是一派正气,要是再多嘴,就摘了你们脸上的面纱,这可是小十三亲自纺的。”
见二姐说话直指她们要点,台下族人便闭了嘴都不再说话。
可偏偏这时七姐兰秋,九妹菊月跳了出来找二姐的茬,菊月道:“二姐,你这话可说的就没人情味了,再怎么说,台下这些不入眼的侍女也是我们的族人,而眼前这位,虽帮了我们不少忙,可她终是外族女子,要说竞选天族妃子这么大的事,也轮不到她来这里做跳蚤。”
槐序道:“九妹,你话说也太过分了些,即使你能被族人选上九天妃子,那也得看九部天族帝子愿不愿意纳你了。”
兰秋又道:“吆,四姐,平日里看你少言寡语惯了,今日这么一听,倒觉得你是我们姐妹中最有可能被天族太子看中的,那你是想做水神坎休的妃子呢,还是想做兽神兑泽的妃子呢?有或者,你喜欢的是那个还未成年的山神艮坤?”
三姐莺时拉兰秋道:“七妹妹,少说两句吧。”
兰秋一把甩开莺时的手:“少在这里装好人!”
菊月瞟一眼众姐妹,拉起兰秋的手:“七姐,我们走,少跟她们废话。”
坐在祭火昙中央的老族母一拐杖触地,气得发颤,呵斥道:“都给我住嘴!明日天族便会来白水接人,如不再收敛你们这些乖张的性子,到时候谁也别想着上了九重天做了妃子去!都给我回屋去!”
众姐妹道:“是,族母。”
众人纷纷叩礼回屋去了。
“十三,你留下。”
十三妹止住脚步,却无意间看到了人群中的路鲲,她眼睛死死盯住这位戴着面纱的女子,可他那双眼睛让十三妹觉得无比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青白扯一把路鲲的胳膊:“快走……”
老族长走下高位:“十三,跟我来。”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