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扇纷纷洒过,刚踏入密林,天空就下起了一场银杏雨。
再往树林深处走,就是大片的桂树了,粉白的花朵镶嵌在翠中带绿的叶子上,得天独厚的地势,让这里的香气清可绝尘,浓能远溢,久久不能散去。地上一层厚厚的花瓣,踩在上面,像是柔软的肌肤,将整只脚陷了进去。
北冥路鲲弯腰抓起一把花瓣,丢在空中,抬头静静等待那些花瓣轻轻落在自己的头上,脸上,肩上。他缓缓吸了一口气,眼睛尚未睁开,嘴角却已露出了甜美的笑容,两只酒窝在他微微裂开的嘴角上方晕开,像是在一滩清澈的水里丢了两块石子一样。
好漂亮的一张脸啊!一旁的碧丘护卫被站在桂花树下的路鲲公子深深地吸引住了。
碧丘长袖一挥,满树的桂花纷纷下落,花瓣从路鲲的身边落下,他伸手接住一片,喂到嘴里:“甜的。”
“啊哈哈哈……”
碧丘笑了起来:“青白姐姐,你看他像不像从街头岗巷里刚爬出来的傻子?”
“我本来就是刚从北海之渊被你们救出来的……小傻瓜……”
“你就在这里继续当你的傻子吧!走,青白姐姐,我们还要赶路呢。”碧丘笑着挽起青白的胳膊,从路鲲身边走了过去。
“喂!碧丘,青白,你们等等我啊!”北冥路鲲边喊边赶上去。脚下的枯叶下面,是一截又一截婴儿的骨骼和头颅,但由于上面覆盖了好多的桂花和银杏树叶,他们并没有发现,脚下的这片土地,已经是白水女真族的领地了。
再往前,就是大片的轩辕柏,因为柏树有着一年四季常青的特征,所以地上很少有落叶洒下。
碧丘突然大叫一声:“啊……”
“怎么了,怎么了……”北冥路鲲跑了上去,还没等他走到青白和碧丘面前,路鲲也大喊起来,“啊……青白,这是什么……”
只见路鲲脚下无数的头颅和骨架洒落一地。
青白剑指从眼前划过,两只眼睛冒起烛火一样的火苗,她将这些骷髅生前的原貌一一浮现出来。
碧丘眼色一沉:“这,这不是刚出生的婴儿吗?”
青白施法就毕:“不错,也许我们已经离白水女真族不远了。”
“这,这太残忍了!昊天在上,居然放任如此恶毒的女人在九州大地胡作非为。”
“切,路鲲公子,这白水风氏女子可是整个九州最美的女人,可比你那鲛人族侍女好看几百倍!等到了女真,你就不会觉得她们是恶毒之女了。”
“不,我……我……还是觉得碧丘最好看……”
碧丘会心一笑:“走吧,二傻子!小心风氏抓了你去做她们的新郎夫君,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哦……”路鲲憨憨呆呆跟了上去。
也许,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某种好感的时候,他说话的方式也就失了条理,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两千三百年了,两千三百年以来,这是第一次,北冥路鲲离开北海之滨。他走在碧丘的身后,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仿佛他真的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女真守夜的森林外警掳了去,作她们怀里的男宠。
青白突然停步伸臂,握着长剑的手挡住碧丘的身子,路鲲看得痴迷一脚踩在碧丘脚后,脑袋也磕在碧丘后脑勺,两人咣当一下倒在地上,因为紧张,路鲲死死抱住了碧丘的胳膊。
“你这个臭流氓,臭死鱼,还不快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碧丘。”
等他俩站起时,却发现青白一眼严肃看着眼前薄雾缥缈的树林。
两只恶狼正在撕扯一具婴儿的尸体,秃鹰落于树杈,等待最后的残羹剩肉。
北冥路鲲托腮闭眼摇头,也许是不久前挖了鱼鳞,见了这种同样的场面,引起了他心中不适。
碧丘轻戳一下路鲲的胳膊“喂,你没事吧?”
路鲲摇头挤眼,露出几滴汗珠:“我没事,只是头有点晕。”
“碧丘,你先扶路鲲在这里休息会,我去前面看看。”青白将长剑从右手换到左手,准备时刻抽剑。
树林的雾气不是很大,但那种让眼前视线时隐时现的感觉更增加了这里的诡异感,若是胆小之人步入这里,定会吓得魂飞魄散。
“哇,哇,哇……”一声婴儿的哭声传来,青白迅速转身,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抽出青白剑,伸臂向前,利剑簌一下冲进迷雾,紧接着青白也跑了过去,迷雾散处,利剑插于一棵树上,树下一男婴身体还带着刚从娘胎出来时的血丝,头与身子已经断成两截,伤口断裂处冒着热气,婴儿身下是一滩绯红的鲜血。
碧丘和路鲲赶了过来:“青白。”
三人对视一眼,各自靠背围成一圈警觉起来。
路鲲眼睛所及处草木晃动:“这边……”
青白放出利剑,三人跑进草丛,只见一头戴花环的男子趴在杂草中,碧丘伸手到他脖颈处:“死去不久,体温还是热的。”
青白仔细看一眼男子头上的萨满花,翻身摸了摸他的腰间,果然找到一只银铃。
“萨满族,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路鲲抬头指了指插在树上的利剑:“青白,你们看。”
青白起身拔下树身上的利剑,取下坎掉的一块黑布:“酒盏,难道是……”
碧丘青白看出了黑布上的文案图腾,双双对视一眼:“难道剑颚蚁族的人也来了白水?”
路鲲指一下前方:“快看那边。”
当她们跑过去时,又是两具腰系银铃的萨满族男子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