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晨业的再见是在项目组的庆功会的第二天。王晨业选了一家传统的茶楼。
乔楠盯着袅袅的水雾有些发呆。
“这里的气氛可真好，好像时间都变慢了。”
王晨业倒了杯茶，“看来你之前的工作告一段落了？之前电话里你说的很琐碎，要不要聊聊？”
乔楠沉默，动了动唇，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说
“慢慢来，听蔷薇说你工作很受领导重视？看的出来，你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因为你逻辑思维很强，很多事情考虑的又很周到，我还不知道你工作是做什么呢？”
乔楠有些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好啦，就是一份助理的工作。老板人很好。大部分时间工作都很轻松。”
“哦？那前几天你给我打电话，说失眠，是因为那段时间工作很忙？”
乔楠想了想， “嗯，那段时间接了个项目。由我主要负责。那段时间，我参与了专业人员的准备工作，感觉自己，很没用，我什么都不会，我很差劲，我。。。”
“所以，你白天让自己忙碌的没有时间去想这些，晚上停下来，就会失眠？”
“嗯，”乔楠喝了口茶，看向窗外，“我告诉自己，我已经很累了，我需要睡觉。但是我真的睡不着，我似乎听见了客厅的钟表的滴答声。
我想吃安眠药，但是我克制着告诉自己，我没病，我不能吃。然后思维就会很混乱，我就会想，我很没用。我其实哪里都很没用。”
王晨业伸手示意乔楠不急，乔楠便靠向后面，闭眼沉默了好久
“我的老板告诉我，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高的利润。然后我们制定了一个关于项目的方案。这个方案不仅专业，还，算了人心。我一直都知道，商场不是数学，1不是1，2也不是2，商场的人心是要算的，所以当大家提出1.5的时候，我知道其实这可以更好的完成我们的目标，但其实我老板征求了我的意见。我知道，1.5不过分，不过是一个花招，所以我答应了，但我那晚突然有一个念头，我很想审视一下自己，我到底是不是很没用”
“所以，你做了什么呢？”
乔楠露出个很轻松的笑，“我做了10”
“是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的10？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吗？”
“是，我没有给自己留有余地，我完成了任务，我很高兴，我想分享我这份高兴，可是，”乔楠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不在。”
“你还会像以前一样产生幻觉吗”
安静了很久
“他结婚了。”
“好吧，请你现在想一下，如果此时他就坐在你身边，你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乔楠认真的想了很久，“我好像，真的不知道。其实后来我想了很久，也许我已经接受了他不在我身边的事实。我只是。。。只是太寂寞了。蔷薇会有家人，有朋友，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每一句想说的话都吐给蔷薇。我，我不知道该和谁说了。我想逛街，蔷薇出差了。我不想自己逛街，可是没有人陪我。我想看场电影，可我捧着爆米花坐在映场，好像整个世界都和我无关，我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我甚至每天下班后都盼着有工作。因为回家后手机不会响起，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王晨业点了点头，“你曾经说过，你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你只有蔷薇和他。那么刚才和你打招呼的是谁，给你打电话的又是谁？”
“打招呼的是我公司的前台，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打电话的是另一个同事小孙。”
王晨业再次点点头，“你公司的前台，是每天都会和你见面的人。她认识你，会帮你代收你的快递，会帮你分发你的礼物，当有客户要见你的时候，她可以打通你的电话说出你的名字职务，或者准确的把来人带到你的工位。所以，你为什么不记得她的名字？”
乔楠有些结舌
“你说你没有朋友，那么我，前台，小孙，我们是什么呢，我们可以说是你认识的人。那么朋友，是不是从认识开始呢？蜗牛缩在自己的壳里，阳光怎么照的到她？”
乔楠垂目。
“给你一个作业，当你走出这个门，你要对所有你认识的，主动对你微笑的人说话三句以上。”
乔楠应了下来。“可是，我刚工作的那段时间，我好像每天都说很多话。我感觉我的生活很有意思，我一个人追着老板去出差，我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没有用。为什么现在我通过了试用期，我每天这么忙，还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王晨业的镜片有些反光，“那段时间，你想告诉所有人，你很正常。之前的问题对你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你骗过了大家，也骗过了自己。可是小楠，哪有人能永远骗自己呢。我很开心的告诉你，你已经开始好起来了。你看，你现在沮丧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会和我聊你发生的事，我可以来茶楼见你，而不是医院的天台或者车潮中的斑马线。”
乔楠看着窗外的正好的光，沉默了很久，“是啊，死亡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今天的天气真好”
乔楠走的时候，王晨业说了一句:我不仅是医生，还是你的朋友。
乔楠很认真的想了半天，很真诚的回了一句，可你不仅是朋友，还是医生。
王晨业看着窗外走远的乔楠叹了口气。
忍不住想了个假设性的问题：如果，我们不是这么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