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后,盼相逢,泪眼相拥在当下,唯恐重逢在梦中。“
”哀肠诉说尽,心思幽幽,念困境当前,惆怅难平。“
.......
母女三人在京小旅馆的重逢,真真切切,确是人为促成。
如萍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得出她和弟弟来京看病,不仅仅是受人恩惠那么简单。
妈妈欲言又止的神态,让她心生不安。
.......
”唉唉,差不多就行了,你们三个哭哭啼啼的,我的生意还怎么做?!“
旅店老板走过来,冲一家人低吼。
那情形,与如萍几年前初到省城酒店的遭遇如出一辙。
母亲和弟弟显然没有见过这种阵势,立刻敛声静气,有些惶恐的看着如萍。
如萍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小老板。
自己被软禁几天,他倒是没有过多的骚扰为难。
只是每次见面,都少不了唠叨几声,与当初盛气凌人的胁迫,判若两人。
......
如萍转身引着妈妈和弟弟到自己居住的小房间。
”萍崽,你来北京一直都是住在这里吗?“
妈妈四下打量着狭窄局促的小屋。
如萍点了点头。
”哦呀,你这死丫头,我说你怎么每个月就寄那么一点钱给家里,你看看,你看看......"
妈妈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你这不懂事的家伙,在北京住这么高级的酒店,每天花天酒地的!”
“你没想过,我们娘俩在乡下是怎么活的吗?”
说罢,妈妈一把拉过弟弟。
“你瞧瞧,你瞧瞧,你这可怜的弟弟,都要死的人了!”
也许说到孩子的病情,戳到了一个母亲最伤心的痛点。
她毫无征兆的大声嚎哭起来。
男孩差异的抬起头,看着妈妈咬牙切齿的扭曲面庞,长途奔波的风尘,被泪水冲成两道褐色的沟壑,瞬间又被一双干裂黝黑的双手捂住、移开,抹成两坨丘凸的泥泞。
如有心理感应一般,弟弟也立刻咧着嘴,干哭起来。
如萍心如刀绞。
”如此说来,自己住在旅馆里,都是一种罪过了!?"
看着衣衫褴褛,因病干瘦的弟弟,她越发难过。
“可怜的孩子,爸爸去世的早,他从未得到过父爱!”
“甚至此前从未走出过村子,见识到外边的世界!”
“从小一直过着如同浸在苦水里一般的日子!”
“老天不长眼,又让他得了这么严重的病!”
可是自己呢?
自己这么多年来,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从县城,到省城,再到京城。
一路坎坷,处处心酸。
自己从来没有在外边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吃碗面条,加个鸡蛋都感觉很奢侈!
从来没有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廉价淘回的衣服都是穿了又穿,洗了又洗,直到洗出破洞,也舍不得扔掉。
住处除了宿舍,都是找最便宜的旅店,只要能遮风挡雨就很满足。
即便如此,所有节衣缩食省下的钱都寄回家里,也没有改变妈妈和弟弟的贫穷生活!
一家人赤贫的现状,让眼前住在这个小小旅馆的都成了无尚的奢侈!
如今,小旅店都因欠费而无法落脚!
妈妈和弟弟又赶到京城来,该如何安置!?
现实很残酷!
残酷的让人窒息。
.......
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忧愁和悲伤!
过了半晌,一家人的情绪都逐渐的缓和下来。
妈妈从包裹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张纸。
递给如萍。
“喏,这个东西,你看看吧?”
“我在老家,找咱村里识字的先生,帮我看过了。”
“咱家的希望,就全都寄托在萍崽你的身上了!”
"这是活菩萨托人带给咱家的。“
”有了这个,你弟弟的病,还有咱们家,就都有希望啦!“
......
说完,她蜡黄的脸色挤出一丝微笑,神情缓和下来,浮出难得的温情。
如萍满腹狐疑地接过妈妈递过的纸张。
仔细的看了上面记述的内容。
读完最后一行字的刹那间,不禁满脸涨红,泪水蜂拥而出。
”这个........?!"
"这个东西,你怎么可以?........“
"妈妈,这是违法的协议,你怎么可以乱签?!”
“我........”
“我不能啊!......."
说罢,如萍把纸张狠狠的扔在地上。
失望至极,愤怒至极。
她浑身颤抖,瘦弱的身躯,晃了几晃,双手拼命的伸向半空,试图抓住一点依靠。
然而,她原地转了一圈,放弃了依靠眼前神态茫然的妈妈,最终什么也没扶到,便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
如萍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她低垂下头,视线内,依然可以看清眼前丢弃的一纸契约。
不经下意识般的转过头,看向另外一边。
这是让人倍感屈辱的卖身契啊!
难道自己在这个家里,依然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吗?
难道自己的尊严可以随意被践踏,甚至被抛弃吗?
难道这世界上,所有的感情世界里,没有自己的一丝容身之地吗?
.......
过了半晌,她才缓过神来,深深的叹出一口气。
“妈妈!”
“妈妈呀,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你真的这么狠心就把你的萍崽放弃了吗?”
“我........"
"我是你的女儿啊!”
“我是女儿啊!”
她两眼空洞的望着眼前的至亲,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切变得如此接近。
一切又恍若隔世,遥不可及。
.......